塞孤①（一声鸡）

【原词】

一声鸡，又报残更歇②。秣马巾车催发③。草草主人灯下别④。山路险，新霜滑。瑶珂响、起栖乌⑤，金镫冷、敲残月⑥。渐西风紧，襟袖凄冽⑦。

遥指白玉京，望断黄金阙⑧。还道何时行彻⑨。算得佳人凝恨切⑩。应念念⑪，归时节。相见了、执柔荑⑫，幽会处、偎香雪⑬。免鸳衾、两恁虚设。

【注释】

①《塞孤》：《词律》编入《塞姑》者误。但《乐府诗集》有无名氏《塞姑》：“昨日卢梅塞口，整日诸人镇守。都护三年不归，折尽江边杨柳。”《乐章集》注“般涉调”，宋朝填此调者只有柳永和朱雍。

②一声鸡，又报残更歇：黎明时公鸡会打鸣，所以这样说。残更：旧时将一夜分为五更，第五更称为残更，是天即将破晓的时候。歇，尽。

③秣（mò）马巾车催发：喂饱了马，将要乘车出发。秣马，喂马。秣是牲口的饲料，这里名词用作动词，喂的意思。巾车，有帷幔装饰的车。

④草草主人灯下别：是“灯下草草别主人”的倒装。草草，匆忙仓促的样子。

⑤瑶珂响、起栖乌：马前行时，马珂的撞击声惊起了栖息在树上的鸟。珂，白色似玉的美石，还有一种说法认为是贝壳，撞击有声，用来装饰马勒。

⑥金镫（dèng）冷、敲残月：马镫声响在残月之中。金镫，挂在马鞍子两侧的脚蹬子，这里为美称。

⑦渐西风紧，襟袖凄冽：秋风正强劲，襟袖间都感到了一丝凄冽。渐：正。西风，秋风。

⑧遥指白玉京，望断黄金阙：思念佳人。白玉京、黄金阙，都是传说中仙人的住所，这里代指佳人所住的地方。

⑨行彻：行完。

⑩凝恨：凝聚的仇恨。

⑪念念：念，怜念，重复是为了表达强调。

⑫柔荑（tí）：女子柔软的双手。

⑬偎（wēi）香雪：紧靠在女子身上。香雪，原指女子所用的花粉，这里指女子又白又香的肌肤。

【译文】

一声鸡鸣，又报五更已尽天将亮。喂饱了马，将要乘车出发。在灯下匆匆与驿馆的主人道别。山路崎岖险峻，刚刚降下的薄霜让路面变得十分滑。马佩的瑶珂叮当作响，将栖息的飞鸟惊起了，金饰的脚踏泛着寒光，月光下，马蹄声响起。秋风越来越急促，吹开衣襟袖口感觉到阵阵的寒意。

遥指犹似白玉京的所欢之居，望断仿佛黄金阙的情人之所。千里迢迢的征途何时才能结束？料想心上人此时一定在埋怨我，心情焦急吧！是时候考虑一下回去的时间了。再次见面的时候，我要握住她柔嫩的双手，幽会时我要依偎着她似香雪的肌肤。不要让鸳鸯被就如此被闲置了。

【赏析】

本词应当写于柳永游宦数年打算回到汴京时，其意义十分明显。推测本词应当写于远游第三年，即景德二年（1005年）自湘回京程出陆北行将至汴京时。

上片写行役，“一声鸡”引出全篇，直接用鸡鸣来开篇，从听觉上打破了静悄悄的夜幕，也将读者引入其中，鸡一叫，又报五更已尽天破晓，让人仿佛也看到一丝晨光划破天际，视觉上似乎也有所感受。“秣马巾车催发”车马已经备好催人上路。“草草主人灯下别”在灯下匆匆与驿馆的主人道别。这些都写出了临行前的情形。之后词人将笔触着眼在路途之中所见之景，“山路险，新霜滑。瑶珂响、起栖乌，金镫冷、敲残月。渐西风紧，襟袖凄冽”讲述了山路崎岖险恶，初霜路滑。马佩的瑶珂叮当作响，惊起了栖息的飞鸟，金饰的脚踏寒冷，马蹄声疾敲打着残月余晖。渐渐秋风急促，吹开衣襟袖口感觉到阵阵的寒冷。“险”“滑”“响”“冷”等字，又用“渐西风”渲染，让词人行役的凄冷跃然纸上，读之如同身临其中，仿佛感受到了肌肤上的凉意。

下片抒情。“遥指白玉京，望断黄金阙。还道何时行彻”，遥指犹似白玉京的所欢之居，望断仿佛黄金阙的情人之所，遥远的征程何时是尽头？写出了词人的思念之情。接下来，词人打破了这种思念，开始设想远方的佳人如何看待自己的离去。“算得佳人凝恨切。应念念，归时节。”料想佳人此时一定非常怨恨、非常急切吧。是应该想一想回归的时候了。之后词人又开始设想双方见面之后的场景，“相见了、执柔荑，幽会处、偎香雪。免鸳衾、两恁虚设。”见面之后，我要握住她那似柔荑的双手，幽会时我要依偎着她似香雪的肌肤。不要让鸳鸯被就这样两处虚设。

全词虚实相生，情景交融，叙事娓娓道来，感情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