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06年,在吴王阖闾、国相伍子胥、太尉孙武的超级豪华组合下,多年积蓄能量的吴国,终于开始了对楚国的全面战争。
这年秋天,楚国大军围攻蔡国(此时蔡国领土四面都是楚的地盘),蔡国在危急中向吴国求救。另外,唐国国君也因愤恨于楚昭王的不断勒索,而主动与吴国通好,要求联合抗楚。唐、蔡两国虽然面积小,但是战略地位相当重要,国家源远流长,所以吴国通过和它们结盟,就可以实施避开楚国正面,进行战略迂回、大举突袭、直捣腹心的战略计划。
同年冬天,吴王阖闾亲率其弟夫概和谋臣武将伍子胥、伯嚭、孙武等,倾全国之力,共三万水陆之师,发动对楚国的入侵大战。
吴军从淮水下游溯流而上,直接进抵淮汭(今安徽凤台附近,一说今河南潢州西北),深入楚国腹心。此前的五百年中,从来没有敌人能深入汉水来威胁楚国,所以楚国人懵了。
楚军在极其慌乱而被动的情况下仓促应战。令尹囊瓦、左司马沈尹戍、武城大夫黑、大夫史皇等人率军赶至汉水西岸进行防御,和吴军大部对峙。
楚军中左司马沈尹戍是一位头脑冷静的优秀军事指挥家。他针对吴军作战的特点,向统帅囊瓦提出如下建议:由囊瓦率楚军主力在汉水西岸继续和吴军对峙,而由他本人北上方城(今河南方城县境),征集楚国北部边境的边防军,迂回到吴军的侧后,毁坏吴军舟楫,阻塞三关,切断吴军的归路,然后将后路已失的吴军一网打尽。
囊瓦起初同意了沈尹戍的建议,可是待沈尹戍奔赴方城后,他却又听到别的建议:“吴军连年征战,已经疲惫,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而且又觉得:“自己作为令尹,而坐视敌军在楚国境内烧杀抢掠,是失责。”于是采取冒进速战的方针,不待沈尹戍军完成迂回包抄行动,单独渡过汉水向吴军进攻。
吴军见楚军主动出击,主动由汉水东岸后撤,同时在后撤不断聚集分散劫掠的兵力。囊瓦果然中计,尾随吴军而来,连续与吴军交战。然而此时楚国的主力是车兵,而吴国的主力是步兵,在地形限制下,楚军进攻总是失利,由此而造成士气低落、军队疲惫。
吴军见楚军主力已陷入完全被动的困境,而且沈尹戍收拢的军队也将抵达汉水战场,于是当机立断,准备战略决战。
十一月,吴军在柏举(今湖北汉川县北,一说湖北麻城)列阵迎战楚军。楚军一触即溃,阵势大乱。柏举之战获胜后,吴军趁机发起追击,尾追不舍,终于在柏举西南的清发水(今湖北安陆西的涢水)追上楚军主力。
因为楚国多山岭河流,所以车兵的移动速度是比不上步兵的。败退之中,楚军的主力部队基本上被歼灭。回援的楚军沈尹戍部也因为吴军行军速度太快,猝不及防之下被吴军一击打穿阵线。至此,楚军全线崩溃,郢都(今湖北江陵西北)完全暴露在吴军面前。
于十一月底,没有对手的吴军一举攻陷郢都。楚昭王惶惶如丧家之犬逃往随国(今湖北随州),此时唐、蔡军也配合吴军,牢牢牵制住楚国东部的边防军,于是郢都周边出现了兵力真空。
吴军进入没有任何威胁的郢都后,烧杀抢掠,将楚国多年积累的财富和大国威严毁于一旦。对来自蛮荒之地的吴军来说,郢都实在是太繁华了,而且伍子胥有意放纵军纪,好让士兵们彻底毁灭郢都。楚平王在去世前就得知伍子胥在吴国日夜思念报复,于是楚平王在病危的时候,就下令在郢都南区开挖出一个人工湖,然后将自己的陵墓修建在湖底,然后葬入棺椁,引河水蓄满湖水,以确保自己死后的安宁。
哪想到伍子胥的滔天恨意,岂是一个小小的湖泊能阻拦的?
他下令征发楚国三万民夫,切断河道,抽干湖水,然后毁去陵墓,将楚平王的尸首暴晒,然后一边焚烧帛书,祷告祖先,一边披头散发,亲自鞭尸三百。这种行为恍如魔鬼,就连吴国将卒都骇然色变。
消息传出后,本就因为吴军横行无忌的楚国民众更是睚眦迸裂,义愤填膺,他们团结在各个贵族身边,以贵族死兵为核心,和吴国军队死战。曾经伍子胥出奔楚国时,对自己好友申包胥说:“我在楚国蒙受这么大的冤屈,而偌大的楚国竟然没有一个君子为我申冤;我从郢都一直逃到楚国边境,这么多楚国人竟然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这是一个该死的国家啊,如果不灭亡,哪有什么天理在呢?我在此向皇天后土发誓,有一天我必将攻破郢都,洗涤这罪恶之城。”申包胥听到伍子胥的誓言说:“楚国有错,难道你这种誓言不是一种错误吗?以暴易暴,难道就符合天理吗?我听说错误的誓愿,是不会有神明可以接受的。我年轻位卑,现在不能帮助你,已经是一个错误了,如果等你以后攻打楚国,我不阻止你,就会是另外一个错误。我也立誓言,你如果攻破楚都,我就一定会恢复楚国。”
现在,伍子胥的誓言应验了,申包胥也目睹了郢都的惨状,连夜疾奔到秦国都城咸阳,向秦国君孝公求救。但是,秦国鞭长莫及,而且很显然希望楚国在吴国的蹂躏下更加疲弱,所以借口有大臣阻挡,拒绝了申包胥的要求。申包胥于是立于秦国的朝堂上,连哭七日七夜,最后血泪都哭出来了。这感动了秦国人,秦孝公慨叹说:“楚国无道,有臣子投奔敌国来灭故国。可是有申包胥这样的臣子,楚国还没有到灭亡的时候!”于是,秦国出兵车七百乘,在申包胥的引领下,入郢都帮助楚国平叛。
申包胥率领的秦兵抵达郢都,得到了楚国士民的帮助,迅速以少数兵力和吴军对峙。申包胥派人去见伍子胥说:“你今天已经应验了你的誓言,但是鞭尸君王,难道不觉得过分?”伍子胥听完后,伤心地回答道:“我背离了自己的故国,是为不忠;违背了父亲让我自杀的命令,是为不孝;接近侠客,确实利用他的命,是为不义;如果我再不验证誓言,不信,还能怎么在这个时间立足?郢都是一个罪恶之城啊,这里的一切都如同太阳西下,而归途遥远,我还能怎么办啊?我这个罪人只能倒退着往后走,用错误的方法来应对罪恶的世界。”——日暮途穷,吾故倒行而逆施之。
此时,楚国军民在申包胥和楚昭王的带领下,反抗越来越激烈,越国乘吴国国内空虚发兵进袭吴都,公子夫概又企图夺取王位,吴王阖闾被迫撤离楚地,引兵东归。
楚虽然很快复国,但元气大伤,积攒多年的财富被掳掠一空。不过有利的一面是,楚国的大贵族势力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而之后的楚国轻装上阵,不断地进行着小规模的改革,最后依然在战国时代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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