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浮生[3]共憔悴[4],壮岁[5]失婵娟[6]。
汗手遗香渍,痕眉染黛烟[7]。
【题解】
古代丧服之礼,妻死,丈夫要服齐衰(zī cuī)之丧,时间是一年。魏晋以后,丧葬礼仪中有设灵筵一节,唐代则成为定式。灵筵,即灵座或灵床,停放尸体的床。据吴荣光《丧礼门》载:“柩东设灵床,施帏帐、枕衾、衣冠、带屦之属,皆如生时。”又《世说新语·伤逝》:“顾彦先平生好琴,及丧,家人常以琴置灵床上,张季鹰往哭之,不胜其恸,遂径上床,鼓琴,作数曲。”书灵筵手巾,就是把诗写在置于灵筵的手巾之上。由此可知,这是李后主为悼念昭惠皇后的悼亡诗。时间是在宋太祖乾德二年(964)冬昭惠后刚逝世后。
【注释】
[1]灵筵:供亡灵的几筵。人死后,生者为祭奠死者而设立的几案,用以供奉灵位、衣物与酒食。《梁书·止足传·顾宪之》:“不须常施灵筵,可止设香灯,使致哀者有凭耳。”《颜氏家训·终制》:“灵筵勿设枕几,朔望祥禫唯下白粥清水干枣,不得有酒肉饼果之祭。”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灵筵,供亡灵之几筵,后人又谓之灵床,或曰仪床。”
[2]手巾:即毛巾,又称拭手巾、净巾,是擦拭脸手皮肤的日常用品。在中国,手巾自古即被使用,后禅林备之于僧堂、浴室、后架等供大众使用。《毗尼母经》卷八提出净体巾、净面巾、净眼巾之别。《大比丘三千威仪》卷下说明手巾的用处:“当用手巾有五事:一者当拭上下头;二者当用一头拭手,以一头拭面止;三者不得持拭鼻;四者以用拭腻污当即浣之;五者不得拭身体,若澡浴各当自有巾。若著僧伽梨时,持手巾有五事:一者不得使巾头垂见,二者不得持白巾,三者当败色令黑,四者不得拭面,五者饭当用覆膝上,饭已当下去。”此处当是大周后净面巾。因为李煜和大周后都笃信佛教,此处“手巾”当是佛教仪礼上的“手巾”。
[3]浮生:指人生在世,虚浮不定,故称为“浮生”。语出《庄子·刻意》:“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4]憔悴:忧戚,烦恼。
[5]壮岁:这里指李煜丧妻时的二十八岁。
[6]婵娟:泛指形态美好的女子。这里指大周后。
[7]黛烟:青黑色的颜料,古时女子用以画眉。
【译文】
娥皇自嫁给李煜起,两人就一直相互扶持,携手同进,共度如梦浮生,而在这壮年之际却失去了始终相伴的爱妻,让人难以忍受。灵床上爱妻的汗巾上如今还残留着香脂,又想到娥皇画秀眉印上的眉痕还染着青黛。
【赏析】
这首诗是李煜在亡妻灵座前的随笔之作,信手拈来,十分自然,毫无雕琢的痕迹。
“浮生共憔悴,壮岁失婵娟。”这两句是说娥皇自嫁给李煜,两人就一直共同分担人生烦恼,共度如梦浮生,而在这壮年之时(娥皇去世时年仅二十九,李煜时年二十八)自己却失去了始终相伴的美女。后来两句:“汗手遗香渍,痕眉染黛烟。”提到手巾之上留下了娥皇擦拭汗手留下的香渍,以及描画秀眉染上的如烟黛痕,娥皇生前两人生活的点点滴滴一时之间涌上心头。
身处灵室,本就让人哀伤,现在又看到亡妻的遗物,想到过去与亡妻相处的种种,更增添了一层忧伤。由具体遗物汗巾写起,从细微之处着笔,抒写壮岁失妻的痛苦,是此诗的一大特色。
李煜和娥皇成婚的十年间,正是南唐国事开始衰落之时,影响后来南唐国运的许多大事基本上都发生在这一时段,如后周世宗数次讨伐南唐,逼南唐取消帝号;娥皇父亲去世;弘冀立为太子,李煜为避祸而不敢预事;弘冀毒死晋王景遂,不久自身也暴亡;赵匡胤代周;中主李璟迁都南昌,立从嘉李煜为太子;中主李璟去世等等。因此,李煜说自己和娥皇“浮生共憔悴”是符合历史事实的,这种共患难的经历也构成了李煜这首诗真切感人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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