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艳平《白莲花向半天开》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白莲花向半天开

启程去五祖寺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要说呢,这是一场好雨!被雪压过被冰冻过的万物,早就盼着一场春雨的滋润。但凡事总会有两面,这场润泽万物的春雨,对旅人却是一个羁绊。好在我们都有向佛之心,慈悲之怀,并无怨艾。

车在雨中行,雨在窗外下。如麻的雨丝,像一幅被人施了魔法的帘子,跟着小汽车一路奔跑着,似是有意不让我们看清窗外的物事。但朦胧也是一种美,雨中的景致,别有一番情趣。

车到五祖寺时,雨还在下着。烟雨中的五祖寺,像是一幅悬挂在东山上的水墨画。看着这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我有一种隔世离空之感,仿佛走进了咸亨年间的唐朝,或者误入了仙界。

我们下车后,年轻的主事僧亲自出来接待,并为我们安排了住处。去往住宿地时,路过一个大殿,正巧赶上寺里的僧人在做晚课。这对于我们这些凡俗之客,是一个新鲜,因此,纷纷驻足观看。而殿外发生的事,却没有让那些僧人半点分心。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看稀奇的游人,也许与殿外被风吹动的树木一样,是他们早已看惯的风景。看到僧人们那全神贯注的样子,我明白了,这香烟缭绕、金壁辉煌之圣地,应该属于他们,而我们,不过是一群匆匆的过客。

五祖寺,位于湖北省黄梅县城东北二十五里的东山,大别山主脉东端南沿,九江对岸,又名东山寺,唐咸亨年间(公元670-674年)由禅宗五祖大满禅师弘忍所建。既是五祖弘忍的道场,也是六祖慧能得法受衣钵之圣地,在我国佛教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五祖寺不愧是天下祖庭,且不说恢宏的庙宇,壮观的亭台,也不说宋英宗御书的“天下祖庭”匾额,宋徽宗赵佶那独具个性的瘦金体“天下禅林”,就是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尘一土,也充满了哲思禅意,让人不敢小觑。

我最喜欢山门前路旁的那棵青檀(俗称油朴树)。这棵盘根错节、枝干苍劲、阴翳蔽日的古树,有如一位历尽沧桑的长者。站在它的浓荫下,我像是回到了我那慈祥的老祖父的怀抱中,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和暖意。于是猜想,它在这里默默守候千余年,莫非就是为了等我?

据《湖北通志》和旧《黄梅县志》记载,清咸丰八年(1858年)三月的某个夜半,这棵千年古树发出人声,像是一个重病之人在呻吟。无独有偶,一百年之后,也就是1958年8月3日晚21时左右,又有人听到,这棵树再次发出人声,不过,这次不是呻吟,而像是一个老人在打呼噜。那呼噜打得异常的响亮,时间也比较长,差不多有4分钟。

对此,许多人不以为然,说这是讹传,是迷信。一棵树哪能像人一样,又是呻吟又是打呼噜的?而我却相信这是真的,或者说,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万物皆有灵。这棵吸纳了千余年人间香火、聆听过五祖弘忍以及历朝历代大德高僧讲经说法的古树,不成精也该成为一位智者。因此,它呻吟几下,打几个呼噜,完全是一种正常。我相信,它还能告诉我们更多,不过,这需要缘分,更需要我们用心去聆听。可惜,世人的耳朵,大多被喧闹的市声所充斥。

寺庙的夜真静啊,睡在干净的禅房里,有如回归到母亲的怀抱中,身心完全放松下来。一向失眠的我,竟宁静如初生之婴儿,睡得又香又甜,一整夜连梦都没做一个,难怪六祖慧能在这里,能有“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顿悟。

觉睡得好,人就精神,游兴也更足。第二天,雨停风住,空气清新,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吃罢早饭后,阳光透过竹木照过来,到处闪着七彩的光。我们随一个年轻的女导游,在七彩祥光的照耀下,游览寺庙。大雄宝殿、天王殿、真身殿、圣母殿、毗卢殿、祖堂、六祖殿、地藏殿、长春殿、观音殿……每座殿里,都是金壁辉煌,香烟缭绕,梵音回荡,人走在里面,颇感庄严,不敢有半点异常之举。一些同伴,怀着不同的心情,带着不同的愿望,在每座佛像前,虔诚地叩拜。当大家叩拜完后走出殿来,年轻的女导游却大笑起来。我们忙问何故,女导游说:“你们叩拜的姿势不对呀。”

“叩拜姿势不对?难道叩拜还有讲究?”女导游说:“还真是有讲究呢。叩拜完后两只手的手掌要向上托起,而你们都是半握着拳头。”

女导游边说边给我们示范。动作不难,几番演练之后,大家都会做了,但没有人知道,为何要这样做。女导游说:“你们拜佛,不就是为了讨取佛的赐予吗?可佛赐予了,你们却不伸手去接。”听了女导游的话,我们也笑了。

真的应该感谢那位年轻的女导游,她将深奥的佛理禅机,附托在一些传说和典故上,使我们听得清楚明白,也使我们对佛教、对五祖寺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更多一些的了解。

随后,大家又兴致勃勃地去登通天路。看来,飞虹桥上那“放下着”的警语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倒是那边的“莫错过”让大家记得牢固。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谁愿意错过“通天”的机会呢?好在这与佛理并不相悖,佛不就是要让众生上天堂吗!

通天路是用石头铺就的一条古道,上面积有厚厚的落叶。踩着厚厚的落叶向上攀援,要更吃力些,尽管有“天堂”的诱惑,一个个还是累得不行。上至讲经台时,有人走不动了,只得坐下来歇息。

思想比肉身轻盈。坐在青石铺就的讲经台上,我的思想已穿越千年,栖息在盛世唐朝的时光里。山风阵阵,时急时缓;林涛鸣唱,悦耳悠扬。弘忍大师正端坐在讲经台上,给众生讲经说法,而我,就是坐在他面前听经的一个小和尚。

今夕何夕?此身何处?我真的有些分辨不清了。

登上讲经台,离白莲池也就不远了。白莲池位于东山最高处的白莲峰上,相传是弘忍大师当年亲手栽植白莲的遗迹。东山白莲是黄梅十景之一,历代文人墨客游五祖寺,必登白莲峰诗赞白莲。裴度、苏轼欧阳修、张维屏等大诗人都在此留有诗篇。明清以后,莲池荒废。1976年,修建白莲峰电视差转台时,工人在莲池里取土,挖出了七颗古莲籽,后将其复投入池内,没想到,第二年居然芙蓉满池。这真是“生来有种情难断,白莲花向半天开!”

也许我们来得早了些,白莲池里还未长出荷叶来,更没见洁白的莲花。但我相信,作为佛教圣地的五祖寺,随时都可能有奇迹发生。我正这样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碧绿,碧绿中,莲花朵朵,含苞欲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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