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我所向往的心灵皈依处都在千山之遥、万水之远,要么是云贵,要么是青藏,必须穷尽一生的向往,在一切安顿妥帖之后才能迈动脚步,踏花而行。然而那天一次无意的邂逅,让我知道那些梦中的惊鸿和隔岸的山水,其实就是年年岁岁里的寻常。
那天我们入住的酒店在一个小岛上,坐了仿古的船,在隐隐约约的灯光里靠了岸。那个夜晚,我们只是意识到自己登上了一个四面环水的小岛,小岛上别墅式的酒店依山而建,其他的都不曾留意。
一夜无梦。清晨拉开窗帘,山在云里,屋在水中,窗外的景致让我疲倦的心境豁然开朗起来。落地窗帘外是宽敞的露台,依着墙角放了一盆盆景,与露台外的绿树相互映衬,笔直的广玉兰不动声色地将花蕾送到了墙内。露台外烟波浩渺,水绿山青,云雾撒娇似的偎在大山的怀抱里,虽几经变幻,仍是舍不得走出大山的目光。
倘若是坐上露台的围墙,便可以赤脚去撩拨那苍翠的江水。映在水中的女子,素颜,长发,眉眼清淡,她的心早在拉开窗帘的那一刻逸出了尘世之外,融入了山水之间。举目远望,青山隐隐,绿水悠悠,帆船在晨曦中缓缓驶近,又缓缓远去。
门外是一个偌大的花园,花圃里的花都开了。我悄悄挪动脚步,尽量轻些,再轻一些,生怕惊动了沐浴在晨光中的花儿们。蹲下身便会看到一种细细碎碎的小花,淡粉色的,叫不出名儿,它们盛开的身姿和草儿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卑微又美好;高挑一些的是蔷薇,红的白的粉的,花团锦簇,好不热闹;再高一些的是纯白的桀骜的姜花……在那些花儿们娇美的容颜里,你的样子一闪而过。
一直以为只会在想起你时内心才温柔缱绻地开出一支嫣红,不曾想到看到这些小花、看到这些盛开的嫣红时同样会想起你,想起你给予过我的快乐。
原来,你依旧是我素白的心事,是我的心得以安放的归处。
那天之后,我一次又一次地梦着那个小岛,和岛上梦中的你。你有时是在岛的深处,你有时是在盈盈的江边,你有时又是在看不到尽头的步行道上。仿佛我们不是故人,一遍遍地重复着初遇,重复着心动的瞬间;又仿佛我们是久别重逢、等待了许久的两个人,终于在山水之间寻到了最后的归宿。
在一起时,我们的话不多,只是沿着那条步行道一直走、一直走。我走在前面的时候,会不时回头看看你,你不语,微笑着看我,眉目清淡,眼神清澈。江风拂过,发丝凌乱,你我迎风而立,闭上眼睛,你说那风里仿佛有相伴一生的密码和祝福。
那一刻我白衣及膝,轻挽衣袖。我赤脚走着,脚趾上有深红的甲油。脚旁便是翠绿的江水,它们时而会漫上来亲吻我的脚踝。那一刻我真希望时光停下来,让我在那幸福的瞬间幻化成容颜不变的琥珀,千万年间,只铭记住与你的相守。我愿意是你的妻、你的臣、你身边的尘埃和小草,凡夫凡妇,一生深居简出,有你的地方,也便有我。
是的,一生中不一定要去找寻那陌生的小镇,寻一街角,倚爱生根;一生中也不一定非得临湖临江,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生中更不一定要做深秋的叶,在最美的时候被收藏,免惊,免扰;一生中只要能遇见那么一个人,他的心与你的心相契,他的心里永远有一处角落为你而留,他是你草长莺飞的春,是你绿意盎然的夏,是你硕果累累的秋,也是你纯情雪白的冬。
光阴很短,而幸福却很长,柴米油盐的一生,也能开成华美招摇的春天。
爱的房子可以依山,可以临水,可以在魂牵梦萦的小岛上,也可以是繁华都市里的普通一屋,即使只是山野僻静深处的简易栖身之所。即便过着最简单的生活,但只要恣意、随心,只要能逍遥在山水之间,就是一个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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