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子夜,一个人站在松柏上人家的阳台上。
偶有微风吹来,沾着海的气息,与皮肤亲昵,黏糊糊的。山上的虫鸣声抚慰着夜色,就像海从三面将这个渔镇轻轻拥揽着,安然而自在。
向左望去是大海,在灰暗的天光下一片朦胧,让你只能在那些浮动的船灯里想象她的苍茫、她的澎湃。
向右看,视线越不过山的高度,远处奔徙而来的光映照出松柏山山脊的轮廊,间或相陈的草木从静寂处勾出一道温柔的曲线,让你仿佛可以从中聆听到海的私语。
突然有一种念头,像海一样去生活。
有人站在岸边,看出激流的生活,看出礁石的坚守,于是他执着地求索,不向命运低头。有人行舟于海上,头顶浩渺的穹隆,眼望深邃辽阔的大海,于是让自己游走于高贵与卑微两端,却又寻找着最终的平衡。有人则化念入海,以涓滴大成之态,求取相融相生、相离相灭的有无之象,酝酿一种生命的哲思。
然而我的选择是怯懦的,我曾多次暗自揣度:每次潮汐里是否装过起落的动念?抑或海从未思想过,万般变化仅是因为本来便是如此而已呢?
大海啊,在面对你的时刻,该如何与你对语?
我不知道能否用“情愫”或“情结”的字眼来理清你我之间的所有,正如我不懂如何开口说出什么是生活。
在不同的情境下,记忆和身体都像切开的口子,以流动的相同姿态,一点一滴地沉陷在你的世界里。于是,我想用横亘的时空去读那暗黑的礁石,千百万年等待的时光仿佛一瞬间便到来了。
我望着无数碎片散开、落下的情景,借以臆想,你把生命的力量蕴蓄成一个个浪潮,肆意翻卷,尽情激荡,以无数次的撞击,向命运发起了最毅然决然的挑战与抗争,用对生活的追求,来诠释对生命的忠诚与热爱。而这一切至今仍是我无法企及的,无法虔诚地追随的。
当生活的泥浆一次次将我搅动时,思绪又把我引向了你,想象你就在身边。
打开窗,望着那片荡漾心神的水域,让自己一直都在你的视界里,时刻有一份亲人的关切从未离去。沐着风,听着海风从耳畔掠过的声响,就像那双踏在沙滩上的脚,沾满的全是你的气息,在任何一个漂泊的日子,有一个最真实的样子可以回忆。
时光从呼吸之间消逝,以激动与平静的姿势,拖出或清晰或模糊的痕迹。生活的浪涌起又落了下去,有的随海鱼游向远方,在四季里孕育死亡和开始;有的则如礁石静静地站在那里,经风历雨,承受着一份与生俱来的使命。
或许正是如此,我更相信了轮回与宿命,相信自己曾经就是一尾鱼,在你起伏变幻的波涛里游动,摇曳着生命自由的气息,以被讨海的汉子带上岸或衰老终竭的方式,与你永远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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