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一片芦苇地,芦花才吐新穗,碎碎点点,透着银灰色的光,像一串丝线。有麻雀藏身芦丛,只听见鸣啭之声,待你从身边走过,“扑噜噜”一声,鸟群惊飞而去,你一眨眼,又重新藏得无影无踪。
芦苇近水,岸边有野鸭子、打渔郎(翠鸟),还有长脚蚊、水蜘蛛。芦苇低着头,羞望水中的瘦影,野鸭困了,盹睡在河心,偶尔一艘渔船摇橹而过,涟漪点点,惊荡了一江春梦。
起风了,芦花摇曳,绵延千里。我站在岸边,在风声中遥听那久远的吟唱:
“江头落日照平沙,潮退渔船阁岸斜。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
“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江村落日,白鸟芦花;河风晓月,船搁浅岸。这情这景,怎不叫人心驰之,神往之?
我陶然自乐,躞蹀芦间,不期时雨突来,摧了景致,败了芦花,这番零落,陡生几多叹惋:
“苦竹林边芦苇丛,停舟一望思无穷。青苔扑地连春雨,白浪掀天尽日风。忽忽百年行欲半,茫茫万事坐成空。此生飘荡何时定,一缕鸿毛天地中。”
“杳杳渔舟破暝烟,疏疏芦苇旧江天。那堪流落逢摇落,可得潸然是偶然。万顷白波迷宿鹭,一林黄叶送残蝉。兵车未息年华促,早晚闲吟向浐川。”
苦竹春雨,白浪掀天;芦苇稀疏,白鹭迷江。这风这雨,怎不让人扼腕之,叹息之?
我静望这块芦苇地,仍是这片芦苇,还是那丛芦花,只因不同生命的关照,只因纷繁时局的使然,让人睹物及人,生出迥异的寄兴、感怀,这人生之奇诡,世事之坎壈,可叫人如何面对眼前的这片芦苇、那丛芦花?
夜色微醺,水天酡红,如薄纸浸油。和风柔拂,打渔郎掠过水面,与河中的倒影比翼。
踟蹰,不知如何是好,蓦闻一声叹咏“我亦芦丛厌鸣橹”,飘飘乎萦耳。
是啊,不若就做这浅水岸边的一棵芦苇吧,就是摇橹而过的渔船,我也不愿理睬,风起而飘摇,风息而顾影,茫茫天地间,我已经来过,尽管,你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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