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物类·词极精妙的宋词艺术技巧|风格|特点|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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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物类·词极精妙的宋词艺术技巧|风格|特点|特征

【依据】姜夔,字尧章,号白石道人,南渡诗家名流。词极精妙,不减清真乐府。其间高处有周美成不能及者。善吹箫,自制曲,初则率意为长短句,然后协以音律云。其咏蟋蟀《齐天乐》一词最胜。(杨慎《词品》 卷四)

【词例】

齐 天 乐

姜 夔

丙辰岁,与张功父会饮张达可之堂,闻屋壁间蟋蟀有声,功父约予同赋,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辞甚美。予徘徊茉莉花间,仰见秋月,顿起幽思,寻亦得此。蟋蟀,中都呼为促织,善斗,好事者或以三、二十万钱致一枚,镂象齿为楼观以贮之。

庾郎先自吟 《愁赋》,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西窗又吹暗雨。为谁频断续,相和砧杵。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豳》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解析】词之咏物,要工于体物,切于状物,要穷物之情,尽物之态,对事物的特征与形象作传神的刻画; 而对所写事物,要能“不粘不脱,不即不离” (王士祯 《带经堂诗话》),既能入乎其内,也能出乎其外,在对事物描形绘神的基础上,表现词人由此而感发的对生活独到的感受和认识,从而使读者透过作者的心灵奥区和遥深寄托,领略到意在言外而脉脉相通的美感。这样的咏物词,方为 “精妙”之作。世称南宋词人姜夔作品精妙,是指他能运用精炼而生动的语言,巧妙的比兴手法,寄情于物,咏物言志。他的 《齐天乐》 词就是一首以吟写蟋蟀而著名的精妙之作。

据此词序文介绍,作者曾与友人张镃会饮,相约以蟋蟀为题作词,张先成 《满庭芳·促织儿》 一阕,“辞甚美”;作者亦 “顿起幽思,”遂成 《齐天乐》 词。两词对照,益见姜词之 “精妙”。张词起首五句,“月洗高梧,露溥幽草,宝钗楼外秋深。土花沿翠,萤火坠墙阴”,通过月色下的梧桐、湿露、野草、苔藓、飞萤等物,写 “宝钗楼外”幽美的深秋月夜,静谧的环境气氛,十分细腻逼真。接着写词人凝神 “静听”蟋蟀鸣叫声。词人用“寒声断续”,“凄咽悲沉”,来描写蟋蟀声音的特点,同时也是写自己的主观的印象与感受,流露出词人伤时的感喟。“争求侣,殷勤劝织,促晓机心”三句,是词人因闻蟋蟀夜鸣而引起的联想。下片 “儿时曾记得,呼灯灌穴,敛步随音。任满身花影,犹自追寻。携向华堂戏斗,亭台小,笼巧妆金”,词人以精细笔致追忆儿时 “捉”、“斗”蟋蟀的情景,写得栩栩如生,情态毕现。“任满身花影”二句,尤为工细。贺裳评曰:“形容处,心细入丝发。”(《皱水轩词筌》)儿时的乐趣,中年的追思,妥贴自然地融汇在一起,周密称之曰:“咏物之神者”(《历代诗余·词话》 引)。“今休说,从渠床下,凉夜伴孤吟,”结尾三句写词人今昔相较的心情。儿时无忧无虑的乐趣,反衬今时空虚寂寞的凄苦,愈显词人感慨之深。张镃 《满庭芳》 词咏蟋蟀基于物,重点在刻画蟋蟀及捕蟋蟀、斗蟋蟀的形象;此词以精细的 “画工”之笔,曲尽形容之妙,是篇 “咏促织儿,清隽幽美”(郑文焯校《白石道人歌曲》)之作。

姜夔 《齐天乐》 词咏蟋蟀基于人,词中以蟋蟀鸣声为线索,将词人、思妇、客子、幽囚之君、顽童等,巧妙地绾合在一起,展示了较为广阔的社会生活画面,抒发了词人家国之愁思。起句的庾郎指北周诗人庾信,庾生活乱离之后期,作品多写家国之恨。以庾郎吟《愁赋》 起笔,定下了全词的深沉悲苦基调。“凄凄”句以“私语”比拟蟋蟀凄切的鸣叫声,与词人满怀愁绪相融合; 而 “更闻”与 “先自”相呼应,深化了词的意蕴。“露湿铜铺”三句写蟋蟀出没之处,拓开更大的空间,藉以展示更广泛的人事活动。“哀音似诉”五句,写蟋蟀如泣似诉的哀鸣声,使不眠思妇闻声起织,画屏上曲曲折折的悠远山水,勾起她无限的思念,加深了她的离愁别绪,产生了一种难以言传的辗转反侧之情。过片“西窗又吹暗雨,”张炎称有此句则“曲之意脉不断矣“(《词源》 卷下)。上片写思妇凉夜闻声灯下织制寒衣,而窗外昏暗中飘洒着小雨,从明亮的室内望去,故称 “暗雨”。夜雨孤灯不时传来阵阵哀鸣之声,倍增凄寂之感。“为谁”二句,写在 “凉夜”“暗雨” 中,西窗之外、溪流之边传来时隐时显的捣衣声和蟋蟀哀鸣声相应和,词人扩大了蟋蟀愁鸣的天地。“候馆”三句,词人将蟋蟀鸣声的空间和人事活动推衍得更远更广。候馆,即客馆; 离宫,帝王临时居住的地方。各种类型的流离飘泊者,每闻蟋蟀哀鸣,悲秋对月,去国怀乡的愁绪纷沓而至,其内心的痛楚,并非一般离愁别恨可与伦比,可谓 “别有伤心无数。” “豳诗漫与”句,豳诗,即 《诗经·豳风·七月》,曾对蟋蟀作过有趣的描写:“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漫与,即景抒情,率然成章。词人受蟋蟀鸣声的感染而率然赋词。“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通篇写怨情,突然插写儿女呼灯捕捉蟋蟀的乐趣,声情骤变,这种以乐写苦,使原本无限幽怨凄楚的情思“写入琴丝”,变得 “一声声更苦”。陈廷焯云:“以无知儿女之乐,反衬有心人之苦,最为入妙”(《白雨斋词话》 卷二),此说甚确。姜词以写蟋蟀的哀鸣及各种类型人物夜闻蟋蟀鸣声而引起的感受,来抒发无限的哀愁,并将蟋蟀的哀鸣声、诗人的吟诵声、思妇的织机声、秋夜的风雨声、捣衣的砧杵声、流离飘泊者的悲叹声、儿女们的欢笑声以及哀苦的琴弦声等各种音响有机地交织在一起,渲染哀愁的氛围。许昂霄评曰: 姜词 “将蟋蟀与听蟋蟀者层层夹写,如环无端,真化工之笔也。”(《词综偶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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