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自行车跟走路一样,但凡学会,再难忘。那感觉像是已经格式化了。幼时记忆中,刚上小学的哥哥带着3岁的我,把家里的自行车偷偷推出去学骑,给父亲发现了,隔窗斥道,“别动,那是公车!”担心给邻居看见了说闲话,占公家便宜绝非儿戏。
父亲的“公车”,是单位给他配备的一辆日产生茂牌自行车,我奶奶叫它“牛头把”——车把特别宽,简直就是毕加索画笔下的牛头怪——人骑上去,样子有些夸张,上身整个朝前扑将下来,双臂几乎呈一字马。学校偶尔包场看电影,我总是习惯性先问一句,“骑不骑车?”哥哥看我一眼,嘀咕一声什么话,听见父亲又道,“公车是公家的,能随便耍?”
听了,使人不禁胸中萧然,却又肃然起敬。这“公车”骑至后来,既老且破,一推便咣当咣当乱响。然而在我童年的记忆中,这辆老爷自行车是家里最昂贵的交通工具。父亲每天骑它上下班,一跨上去,整个人朝前猛倾,膀子自动拉开,那姿势很有点像鲲鹏展翅。想必并不舒坦。
时尚轮回,几十年荏苒。如今这种自行车骤然间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且价格令人咂舌。一辆老旧的生茂牌自行车,眼下竟能卖到大几千块,且有市无价。然而父亲的那辆“公车”,经历几次搬家后已不知所终。隐约记得父亲买了国产“二八加重飞鸽”,那辆日产牛头把便神秘地消失了。
牛头把车质量非常好,很经得住摔打,极少掉链子。然而人骑上去实在很吃力,尤其骑远路,一趟下来,到达目的地时仿佛手脚已经跟自己的身体彻底分了家。那车上带着车灯,车轱辘上还有小型发电器,天黑时一脚蹬去,车灯亮起,远远看去那莹莹红光,忽明忽暗像萤火虫。车把上带车铃,也比其他牌子的车铃更亮更响,别的车通常是“叮铃铃”,它是“当啷啷”,骑起来那感觉真叫“飒”。因为是“公车”,父亲当年日复一日叮嘱告诫,“公车不许骑,骑坏了赔不起”。
夏末初秋,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骑这样的“公车”,随身携带的裤管夹大派用场。用那不锈钢或者镀镍的夹子夹住裤管,可避免溅上污泥水渍,而不必担心裤腿一不留神给铰进车链子里去。
现如今,骑自行车的健身功效多过交通工具之用。还有几个人知道自行车也曾有过公私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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