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重翻《聊斋》,神思缥缈。想到聊斋女子大多娇美聪慧,勤善持家,更可贵的是不骄横,率真坦荡,是男人心中永远的梦想。那些神怪离奇的情节,几许飘逸灵动的身影,总是在世人的想象空间里畅行无阻。
辛十四娘,为救落难的冯生,耗尽心力,临终前还为他安排好如花美眷。她平日勤俭纴织,积蓄了大量钱财,又助他以后过上丰裕的生活,可谓仁至义尽了。
青梅,这个半人半狐的侠义女子,“识英雄于尘埃”,有旺夫相,而后夫功成名就,又知恩必报,慷慨大度,助夫纳原主人家落难的小姐为妻,共侍一夫。这种胸襟和气度,又哪是世间凡俗女子所能拥有的?
只是,世间哪来如此完美的女子呢?为了所爱完全湮灭自己的个性。不过是穷困潦倒的文人坐在荒斋孤灯下,写下的聊以自慰的精神营养品罢了,偶一为之,却为这个枯寂的世界平添了一道绚美的彩虹。
在封建专制的漫漫长夜里,男人总是对女人有着太多的幻想和要求,端静素丽,温婉恭良,并要无偿地付出所有,这才算是无瑕的美德。到了不再需要你的时候,还应该知趣,功成身退,美其名曰留下一个长久的念想。你,只适合成为他痛楚时,伤口上那道最灵应妥贴的膏药,心中飘忽而过的最旖旎的梦和向往罢了。
唐傳奇中的《莺莺传》对此作了最好的诠释,莺莺与张生不可谓不门当户对,理应是一对才子佳人,神仙眷属才是。而张生的“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堂而皇之地成为抛弃对方的借口。而当初,嘴上说等不及三个月媒聘之期,惟恐成“枯鱼之肆”的,不也是他吗?士大夫的虚伪及薄情可见一斑。
而《霍小玉传》中的李生则不需任何借口。霍小玉风华绝代,但地位低贱,哪配得上他望族子弟呢,最终还是找了一个名门好女,才不算辱没家庭的名声,两年的缠绵欢爱,生死誓言又算得了什么?香消玉殒就是她所热烈追求的真爱的代价。霍小玉死后的复仇,也只是声声虚弱的呐喊和控诉,并没有改变整个事情的结局和她悲惨的命运。
最令人震惊又愤愤不平的,还是读唐诗时看到乔知之的《绿珠篇》,背后引发的一个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乔知之家的婢女碧玉,是他心爱之人,容颜秀丽,能歌善舞,工诗文。乔引以为傲,常拿她在众宾客前炫耀,于是艳名四播,招致祸端,碧玉被武承嗣占为己有。乔悲愤成疾,写下《绿珠篇》,以西晋时期为报石崇知遇之恩而坠楼而死的美女绿珠的口吻,回忆了两人的恩爱,以及自己意气用事的悔恨。最后一句“别君此去终不忍,徒劳掩袂伤红粉;百年离别在高楼,一代红颜为君尽。”竟在有意无意间暗示了碧玉的归宿,而那个痴情和贞烈的女子见到后,果真三天滴水未尽,投井而亡,成就了他作为一个男人可怜的自尊与虚荣。这可是一条鲜活美丽的生命啊!难怪后人评价说:洛城今古足繁华,最恨乔家似石家。可卑可耻不过如此。
那些在我们的记忆和想象中曾经美丽过,灿烂过的女子,都一个个华丽地转身,衣袂飘飘,影形渐没,诀别于这个冰冷的尘世,消失在历史的苍茫时空。只留下水边花枝凋零,残红遍地,顺水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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