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枋得《七言诗·蚕妇吟》原文|译文|注释|赏析
谢枋得
子规啼彻四更时,起视蚕稠怕叶稀。
不信楼头杨柳月,玉人歌舞未曾归。
【原诗今译】
杜鹃鸟一声接一声地啼唤,
泣着血丝一直叫到四更天。
蚕房里蚕稠桑叶儿沙沙响,
养蚕女怕叶稀时时起来看。
月儿从楼顶又挂到柳梢头,
养蚕女难信此刻是四更天。
因为美娘出外歌舞还未还。
【鉴赏提示】
假如一个终年在贫困线上苦熬的穷人,突然闯入与自己天地悬隔的社会圈里,比如富商大贾的宅院,或者甚至是皇宫贵戚家里,他就会发现许多与自己已有的习惯完全背谬的东西。他会觉得在那里生活的是一些难以理解的 “怪人”,从而心理上形成极大的差异。类似的故事,中外古今文学作品里都有反映,例如《世说新语》里豪奢惊人的石崇就是。谢枋得《蚕妇吟》也是一篇这样的作品。
诗题曰“蚕妇吟”,本是写养蚕妇女之辛劳的。但是诗歌并没有到此就止;诗人为了透过一层体现蚕妇之苦,通过蚕妇的心理以及蚕妇特有的思维逻辑,写了南宋末年上层达贵官员们的荒淫,并将两者作了明显的比较,则蚕妇愈见其苦,统治阶级愈见其荒淫。诗的构思堪称巧妙,角度也十分新颖。短短的一首七绝能做到这样,实在难得。
起句点节令、时间。子规又名杜鹃,相传是古蜀王望帝杜宇魂魄所化。子规春天啼叫不止,鸣声凄苦,直至吐血而死。“啼彻”即啼个不停,从黄昏直到四更,是为“彻”。四更正是万籁俱寂,人们甜睡之时,然而仍有不眠之人,那就是养蚕妇。第二句“起视蚕稠怕叶稀”即解释蚕妇何以彻夜不眠的原因。“怕”字贯“蚕稠”和“叶稀”两处,应该是“起视怕稠蚕叶稀”,为了协调平仄将“怕”字后置。“蚕稠”并不是真的蚕儿稠稠密密——大凡对养蚕有体验的人都知道,蚕愈大(所谓蚕老)所食桑叶愈多、愈快,当桑叶食尽时,则只见蚕儿挤在一起,这就是“蚕稠”了。“蚕稠”和“叶稀”互为因果。蚕儿没的吃,势必影响作茧,所以当蚕养到后期,蚕妇们是彻夜不得休息的,要不断地给蚕添加新叶。
关于蚕妇之苦,诗写到此为止。三、四句突然宕开,说到蚕妇以外去。可以说整首诗巧处、妙处皆在后两句。
蚕妇起来视察了蚕和叶的情况,看看月亮,已经高悬在楼头杨柳梢了。根据经验,她知道此刻正是四更天。在蚕妇的心里,她相信全世界的人都在甜睡,除了像她这样的蚕妇。可是为什么耳边传来隐约的管弦之声?是那些如花似玉的舞女们在跳舞。该不是自己判断错了吧?现在并不是天将破晓的四更天?当然不会,高悬于楼头的月亮证明着。那么为什么舞女们还不归家?这简直要把养蚕妇弄糊涂了,她怎么也不相信,竟有人也似她一般彻夜不眠!“不信”是三、四两句的领词,蚕妇不信楼头高悬的是标志时间的月亮,就因为她不信舞女们竟然四更天尚不归去。当然,在舞女周围酒酣耳热、兴致勃勃观看歌舞的是达贵官人们,这一点蚕妇可能知道,也可能并不知道。诗人当然是知道的,他字面上写“玉人歌舞未曾归”,其意并不在讽刺歌舞妓,而是在那些醉生梦死的达官贵人身上。这和杜牧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用意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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