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朝庆·满江红》原文赏析
渡黄河
怒浪如山,正急桨、黄流争渡。看滚滚、来从夭上,建瓴东注。手挽狂澜原不易,石填大海终何补? 最堪怜、断岸泣遗黎,悲难诉。
待议浚,茫无路。待议塞,浑无绪。问年来谁是,济川才具? 细雨绨袍全湿透,斜风破帽惊吹去。恁艰辛、犹自喜身闲,同鸥鹭。
孙朝庆这首《满江红·渡黄河》词,以渡河为题材,描绘了黄河的雄伟气派以及泛滥为灾、残害两岸人民的景况,从而揭露了清统治者不治理黄河的罪恶。
词的上片主要是写黄河的浩荡奔流,及其对两岸人民的危害。开头两句:“怒浪如山,正急桨、黄流争渡。”先以近镜头展现出一只小船在那浪高如山,水流迅猛的黄河面上急桨争渡的场面。一个“怒”字,描绘出波涛的汹涌澎湃; 一个“急”字,显示了船夫的使劲划桨; 一个“争”字,便写出了黄河的水流之急,如果不是河水急流,小船何须与黄流争渡呢?“黄流”,即黄河的水流。正是这“怒”、“急”、“争”三个字,使整个场面动荡激烈,表现出黄河的水急、浪高、势猛。这两句似信口而出,却写得极其浑雄有气势。然后,镜头拉远了:“看滚滚、来从天上,建瓴东注”,远远看去,只见那黄河之水从天上滚滚而来,以高屋建瓴之势,向东流去。“建瓴”,即高屋建瓴,是从房顶上往下泻水的意思,比喻居高临下,不可阻挡的形势。黄河发源于青海昆仑山脉,地势极高,故有此喻。这三句出自李白《将进酒》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写出了黄河水流之急,势不可挡。前六句以一近一远两个镜头,展现了黄河的雄伟气派,为下面的议论作了铺垫。“手挽狂澜原不易,石填大海终何补? ”“石填大海”,出自《山海经》:“发鸠之山……有鸟焉……名曰精卫, 其鸣自詨……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这两句是说:要挽回那猛烈的大浪头本来就不容易了,想用石头来填平大海最终又怎能填得了呢?这是指黄河水势极猛,治之不易 。从上下文意来看,这两句转接很自然; 但从这问题的提出来看,却显得有点突兀。为什么不提别的而提起挽澜填海来呢?这就不能不使读者感到奇怪,这,很有吸引力。接下去,作者解答了:“最堪怜、断岸泣遗黎,悲难诉。”“断岸” ,即决堤。“遗黎”,遗留下来的黎民。黎民,即庶民。这两句是说,最值得怜悯的是黄河决堤后遗留下来的那些哭泣的老百姓,他们的悲惨苦难是难以倾诉的。这既点明了要治理黄河的原因;同时也指出了洪水泛滥,使得黄河两岸几乎民无遗类、地尽抛荒,给人民生命财产造成巨大祸害。作者对这种悲惨现实表示了深切的关注,也隐含着对清统治者不顾人民死活、不治理黄河的谴责。而这意思明显地表现在下片里。
下片一换头就说:“待议浚,茫无路。待议塞,浑无绪。”这是紧接上片黄河的怒浪和急流,谈到治河的争议。这四句是说:廷议治黄对策,要商量疏浚河道嘛,河水茫茫无路可通;要商量堵塞洪水,也全无头绪。不难看出,这是一种埋怨、指责的语气,含有对清统治者的庸懦无能、束手无策的隐讽。所以,接下去写道:“问年来谁是,济川才具?”请问,近年来谁是具备治黄才能的人物呢?这一反问,象是当时完全没有人懂得治理黄河。其实,这是作者对清统治者让黄河泛滥为灾、不予治理的不满情绪的一种表现。这种不满,无疑是由于他对受害的灾民的同情心所促成的。作者这次渡黄河正好遇雨:“细雨绨袍全湿透,斜风破帽惊吹去。”“绨袍”,是厚缯做的袍子。这两句写的是作者自己,意思是说,天下着毛毛小雨,身上的袍子全都湿透了,头上戴的破帽也差点被斜风吹掉,表现出作者当时的狼狈象。然而,在他看来,这比之黄河两岸受灾人民的苦况,又算得什么! 所以,他最后写道:“恁艰辛、犹自喜身闲,同鸥鹭。”尽管是那么艰辛,我还是暗自高兴自身的安闲,同海鸥、白鹭一样自由自在。这里,作者把自己的“身闲”自在,和人民的苦难对比,更可见出他对黄河两岸受灾人民的深厚同情。而这一点,正表现出他是位有良心的正直的知识分子,决不会因为自己“身闲”而忘记了人民的苦痛。结句与白居易《观刈麦》结尾的“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馀粮”几句相类似,同是通过自己境况的叙述,表现出对贫困农民的同情。但白诗有“念此私自愧”,而孙词却只是“犹自喜身闲”,感情就远不如白氏的深刻了。
全词围绕着渡黄河进行描写、叙议和抒情。在熟滥的题材上,力扫成式,锐意刷新。表面上写渡黄河,实际上是写黄河两岸灾民的悲惨生活,揭露清统治者的罪恶。不过写得委婉、含蓄,音在弦外。但正因为这样,深化了词的意义,增强了词的艺术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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