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壎·菩萨蛮》原文赏析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刘壎·菩萨蛮》原文赏析

和詹天游

故园青草依然绿,故宫废址空乔木。狐兔入岩城,悠悠万感生。

胡笳吹汉月,北语南人说。红紫闹东风,湖山一梦中。

这首和詹天游词,是写元兵攻陷南宋都城临安(今杭州)后,词人目睹国破家亡、江山易主这一惨变,触景伤心,闻笳销魂,沉痛地抒发了宋遗民的故国之思和对元统治者的满腔愤恨。

刘壎和詹天游俱为南人。詹入元后,曾授翰林学士 ,著有《天游词》,其词多故园之思。刘与詹身世相似,共同遭际过改朝换代的苦痛和彷徨。因此,故国情思,不能不引起他们两人的思想共鸣。近人况周颐曾对壎之《菩萨蛮》词作过如下评述: “刘起潜《菩萨蛮》词,仅四十许字,而黍离麦秀之感,流溢行间。所谓满心而发,颇似包举一长调于小令中,与天游《齐天乐·赠童瓮天兵后归杭》阕,各极慷慨低回之致。”刘壎在另一首《菩萨蛮·题山馆》词中有“长亭望断来时路,楼台杳霭迷花雾。山雨隔窗声,思君魂梦惊”之句,表达了对故国和友人的无限怀念,以至魂牵梦萦,泪侵褥锦。而在这一首《菩萨蛮》词中,“悠悠万感”的故国情思更加强烈地抒发出来。

词的上片写词人在元兵攻占临安后的所见。“故园青草依然绿,故宫废址空乔木”,开首两句一“故园”一“故宫”,便使埋藏词人心底的故国之思和亡国之痛充分流溢出来。其势如幽咽之泉,下滩之水,不可阻遏。这是宋遗民的血泪飞迸,“满心而发”是至真至切的,它将万缕情丝紧系一“故”字之上,读来催人泪下。词人目睹元兵洗劫后的故都,那往昔的家园,惟有青草尚存,旧时的巍峨宫殿,已成一片废墟,空留下参天乔木,向人而立,原先的“姹紫嫣红”都付与“断井颓垣”。“青草”、“乔木”本是随处可见之物,但以“故园”“故宫”冠之,就引起人故国之思。这和文天祥之友邓剡《酹江月·驿中言别》词所描述的“蜀鸟吴花残照里,忍见荒城颓壁”一样摧人心肝! 据元史载,蒙古贵族使用强大武力统一中国后,少数贵族统治者甚至提出“虽得汉人,亦无所用,不若尽去之,使草木畅茂,以为牧地”的野蛮政策。临安是南宋小朝廷的偏安之地。当仅有的半壁山河沦丧敌手后,生灵涂炭,遭受空前浩劫。昔日的歌舞场,已成今日的牧马地,昔日的故园花,只剩下今日的伤心草。怎能不引起无限的黍离之悲!词人在“故园青草”下加“依然绿”三字,更显感慨深沉。它不仅慨叹宋王朝恢复的无望,而且也饱含着“王孙不归”的萋萋别情。“故宫废址空乔木”,着一“空”字,暗喻宋王室帝业成虚,凝结着国亡家破的沉痛。以上两句,真可谓字字血泪。接着,词人以饱蘸深情的笔触,锋芒直指那些占据岩城的“狐兔”。“岩城”意为高城,此处指南宋都城。“狐兔入岩城,悠悠万感生。”是说在故园的荒芜中,在故宫的废址上,“狐兔”在此处暗指元兵恣意横行,大肆掠杀,造成“旧日王侯园圃,今日荆榛狐兔”的悲惨景象,这又怎能不使词人心生“悠悠万感”呢! “悠悠”,深长貌。词人不言百感而言万感,绝非极意夸张,因为家破之悲,国亡之恨,伤今怀旧,彷徨怨苦……一切无不包举其中。这种感慨之深,感慨之烈,无声胜于有声,尽在不言之内。

下片写词人在元兵攻占临安后的所闻。“胡笳吹汉月,北语南人说”,道出了词人“悠悠万感”中主要之点。

宋亡后的临安,汉月依旧朗照,然而,却再也不闻“江南丝竹”了,取而代之的胡笳之声,听起来是那样逆耳。“胡笳”,一种吹奏乐器。相传胡人将芦叶作号角,叫胡笳。“胡笳吹汉月”这句是说在“汉月”照临地区,如今却只有人吹奏着胡笳曲。以“胡笳”反衬“汉月”,说明江山异代,词人耳闻笳声,更添“故国之思”。更有甚者,连南人的语言也变了。南人(南宋遗民)被逼着学说北人的腔调,这怎能不使词人感慨系之?元人郑天祐所著《遂昌杂录》,记载宋丞相文天祥友人邓剡在宋亡后所赋《鹧鸪词》。歌词是“行不得也哥哥, 瘦妻弱子羸牸驮, 天长地阔多网罗,南音渐少北语多,肉飞不起可奈何?”元人入主中原,宋遗民已成无羽肉鸟,陷身元人贵族的罗网后无可奈何,挣脱不了。当时,元朝统治者实行同化政策,强迫汉人说蒙语,这对汉人来说,是极可悲的事,词人的“悠悠万感”中,当以此为最。这可从《遂昌杂录》所载宋遗民郑所南(郑思肖) 的义行中得到明证。郑所南“自宋亡,矢不与北人交接,于友朋坐间,见语音异者,辄引起”。可见,在词人生活的年代,南人说北语是被视为奇耻大辱的事,难怪郑元祐称郑思肖“在周为顽民,在殷为义士”。刘壎入元后毕竟还是入仕了,他在元称不上“顽民”,在宋亦称不上“义士”,不过,词人的故国之思一直是耿耿于怀的。杜甫在咏王昭君诗中有“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之句,以此来做“胡笳吹汉月,北语南人说”的注脚,那“悠悠万感”中的怨恨,是最分明不过的。最后,“红紫闹东风,湖山一梦中”,这收尾两句,词人将“悠悠万感”推向了最深层处。“红紫”,双关语。一指自然界的“姹紫嫣红”,一指官场的“红袍紫绶”。着一“闹”字,便成传神之笔。宋祁的“红杏枝头春意闹” (《玉楼春》)、韩愈的“百般红紫斗芳菲”(《晚春》) ,都是描写春天里百花争艳的盛况。而这里的“红紫”与上片的“狐兔”对应,即为“狐兔入岩城,红紫闹东风”。上下两片联系起来,其意即为元朝新贵们“春风得意”,正在上演争权夺利,忘乎所以的“闹剧”,从而勾勒出他们的丑恶嘴脸。从自然角度看,“尘世几经朝暮,花神岂知古今”(刘壎《天香·次韵赋牡丹》) ,东风里,百花不因人事代谢,总是年复一年地“闹”着。从人类的角度看政权更迭,改朝换代,统治阶级争权夺利,此起彼伏,同样也在历史进程中“闹”着。当词人为南宋王朝唱出一曲哀思绵绵的挽歌时,或许他已从元朝统治者扮演的“闹”剧中看出其走向衰亡的趋势,“湖山一梦”既是预言元人野蛮统治的不能持久,也是对梦中 “湖山”的无限怀念,“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李煜《菩萨蛮》) 词人的故国之思,于此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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