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唐(塘)丁稿和冯正中《鹊踏枝》十阕,乃鹜翁词之最精者.“望远愁多休纵目”等阕,郁伊惝怳,令人不能为怀.《定稿》只存六阕,殊为未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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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唐(塘)丁稿和冯正中《鹊踏枝》十阕,乃鹜翁词之最精者。“望远愁多休纵目”等阕,郁伊惝怳,令人不能为怀。《定稿》只存六阕,殊为未允。

王鹏运曾将自己填的词编为七稿: 乙稿《袖墨集》,丙稿《味梨集》,丁稿《鹜翁集》,戊稿《蜩知集》,己稿《校梦龛集》,庚稿《庚子秋词》、《春蛰吟》,辛稿《南潜集》。后删定为《半塘定稿》二卷、《剩稿》一卷。他和冯延巳《鹊踏枝》十首在丁稿《鹜翁集》。

这十首词写于光绪二十二年丙申(1896)。作者在词序说:“冯正中《鹊踏枝》十四阕,郁伊惝怳,义兼比兴,蒙耆诵焉。春日端居,依次属和,就均成词,无关寄托,而章句尤为凌杂。忆云生云: ‘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三复前言,我怀如揭矣。时光绪丙申三月二十八日。录十。”据此序知,作者开始写成这组《鹊踏枝》时,与冯延巳原作数量相当,也是十四首,唯在编录的时候,选其中十首,删去了四首,这就是丁稿《鹜翁集》所录的十首。而到编刊《半塘定稿》时,该题只余下六首,这已是第二次删削,作者又将十首中的第三、第六、第七、第九首删去。这样反复的删取,表示作者自己对这组词的珍重,而它们确实是王鹏运词集中的佼佼者。王国维对王鹏运词的评价低于当时普遍所持水平,以为其成绩在谭献、朱孝臧之下,而唯独最对他这组词表示好评,定为作者全部词“最精者”,而且认为未选入《半塘定稿》的四首也都写得很出色,没有必要删去,似乎对全部组词的评价比王鹏运本人都高,非同一般。

王鹏运这组词,反复咏唱春末时节,花落枝残,韶光流走,芳事消歇,记忆中的人被无情隔开,虽然距离不远,却俨然若天壤相间,所谓“咫尺迷银汉”(第六首),无缘见面,也难以寄语传言,所以只能相视隐约可见的襟上泪痕,“独对舞衣思旧伴”(第六首),感到无限伤怀。下面选其中第八首,以窥一斑:“谁遣春韶随水去?醉倒芳尊,忘却朝和暮。换尽大堤芳草路,倡条都是相思树。蜡烛有心灯解语。泪尽唇焦,此恨消沉否?坐对东风怜弱絮,萍飘后日知何处!”上阕写春天走了,原先长满芳草的路两边,现在只见醒目的垂柳相对而立,孤独的人为了忘却时辰,饮酒寻醉。下阕化用李商隐《无题》诗“蜡炬成灰泪始干”、“东风无力百花残”,写思念难断,饮酒无法打消心头的痛苦,舍不下的依然是那一片“弱絮”和“飘萍”。

无论是整组词,还是其中任何一首,都写得忧郁迷茫,执著地牵念于往事,嘤嘤切切。正如王国维所评,“郁伊惝怳,令人不能为怀。”王鹏运在这组词的序里,声明此作“无关寄托”,并且引用“云生”的话,表示他仅仅是为了打发时光,才做了这样一件“无益之事”。竭力朝消遣的方面引导读者去读这组作品。

王国维高度评价冯延巳词,而《鹊踏枝》十四首是冯延巳的代表作,非常著名,流传很广。王国维借张惠言“深美闳约”四字评冯词,又肯定谭献借鉴《鹊踏枝》的二句词“连理枝头侬与汝,千花百草从渠许”,说是“寄兴深微”。他这条评语中的“郁伊惝怳”一语直接借用王鹏运《鹊踏枝》序的话,王鹏运原话后面尚有“义兼比兴”一语,王国维只引其前面四字,实际上则是完整保留了王鹏运评语的含义,认可他评冯词有“比兴”之说。将这些联系起来看,王国维显然认为冯延巳词是有比兴寄托的,而他特别欣赏王鹏运十首和作,也当与比兴有关。虽然王鹏运自己在序里声明,他的和作“无关寄托”,王国维是否这么看,却是另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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