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文学·《圣经·旧约》·以色列的衰落》原文与赏析
《旧约·列王纪下》第12—25章
耶户和大马士革国王哈薛的关系非常不好。当亚述国王沙尔马纳塞尔三世进攻大马士革时,耶户站到前者的一边。但不久,被多次内讧削弱了的亚述国被迫放弃扩张政策,哈薛便乘机对耶户进行报复。他进行了几次侵略,抢占了约旦河以东的以色列领土,从而缩小以色列的领地近三分之一。耶户的帝王生涯终于以国家的屡遭失败和受到削弱而告结束。他的儿子约哈斯掌权后十七年,仍不得不承认大马士革的霸权。以色列的军队不再存在了。大马士革只准许约哈斯保持一万步兵、十辆战车和五十名骑兵。国家完全失去自卫能力,大马士革国王哈薛因而可以带着他的军队在以色列境内纵横驰骋,抢掠城市和乡村。以色列的弱点也给哈薛提供对非利士和犹大进行远征的可能。在抢占了非利士城迦特后,他又开始进攻和包围耶路撒冷。但当犹大国王约阿施向哈薛支付巨额金银的赎金后,包围便撤除了。
约哈斯之子约阿施,继承以色列王位。这是一位优秀的统帅和刚毅的执政者,当他在世时,亚述再次进攻大马士革,使它遭受严重失败。约阿施乘自己的主要敌人暂时虚弱之机,收复了被父亲丧失的全部疆土。然后,他又入侵犹大,取得胜利,还洗劫了耶路撒冷。在毁坏了耶路撒冷的城墙之后,他把亚玛谢作为自己的傀儡保留在犹大的王位上,便回到撒玛利亚。
大马士革的被削弱和亚述的内讧,使整个迦南能稍稍喘一口气了。国王耶罗波安二世在位时,以色列从衰落中中兴,进入经济大繁荣时期。国家几乎和所罗门时代一样繁荣。国际贸易重新活跃起来,一个庞大而殷实的公民阶层形成了。撒玛利亚进行了扩建,成了一个大城市。但这一繁荣时期也有其阴暗面。奴隶和无地农民服役的大面积领地取代了细小的生产单位。当社会上一小部分人过着童话般的奢侈生活时,其他人正在贫困和无权中而备受熬煎。有钱人并不怜惜穷人,因为逼债而剥夺他们的自由,抬高价格向他们出售粮食,进行极其残酷的剥削。军费支出的重担主要落在人民群众的肩上,而土地占有者和当官的却积攒起愈来愈多的财富。
当时在伯特利附近的提哥亚,住着一个名叫阿摩斯的牧人,他在辽阔的山野里度过自己的时光,喜爱大自然,为人淳朴而诚实。有一天他见到幻象:耶和华向他显灵,命令他修理世界。于是阿摩斯拿起自己的牧鞭动身去撒玛利亚。这座酗酒腐化的城市使他吃惊不已。他惶恐不安地望着那搽了胭脂的女人,那油头粉面的年轻人,那毫无怜悯心的大官,那豪华阔气的房屋和宫殿;他同情生活极端贫困的平民。立刻来到伯特利——以色列的宗教中心里,站在被画成金牛犊的摩西神庙门前开始预言。这个城市的居民和香客诧异地倾听着这位从遥远山区来的牧人的热烈言词。他的言词粗暴激烈满含着鸟、熊、狮、蛇等用以说话时的那些隐喻。他有着山民的纯真目光,也有着能把上帝真谛带给人们的深刻信念。他描绘了蝗虫和天火如何吞灭以色列的情景,警告人们说,耶和华定要惩罚他们的渎神行为。他一再强调,他不是先知,和他们有显著不同。阿摩斯不大理会宗教礼仪的表面形式,而是号召人们不要以腐化、奢侈、对穷人和手无寸铁的人的残忍来侮辱上帝。这是从未从使人感悟的耶和华信徒嘴中听到过的教义。阿摩斯预言以色列和撒玛利亚将要灭亡,因为睡在象牙床上,过着花天酒地生活的富人残酷地剥削和压迫颠沛流离的人民群众。他愤愤不平地呼喊道:“渴望吃掉穷人、连乞丐也不放过的人们,你们听着!你们说什么新月一过就要卖给我们粮食,礼拜六一过,就要打开粮仓,把斗变小,提高舍客勒的售价,用靠不住的秤来蒙人。为的是用银子购买无以为生的人,用一双布鞋购买穷人,逼得人们把做种子的粮食也卖了出来。”这是沉痛的控诉。阿摩斯谴责有钱的以色列人在粮食的质量、分量和价格上欺骗穷人,通过抵债,甚至用一双布鞋的价钱使他们沦为奴隶。
这个鞭挞社会道德沦丧的先知,激起那些把他当作危险的挑唆者的富人政权的反对。大祭司亚玛谢警告国王耶罗波安说:“阿摩司在以色列之家煽动别人对你不满;大地都无法容忍他所说的一切话。”遵照国王的命令,阿摩司被逐出以色列,好不让他唆使人民反对压迫者和剥削者。
然而,仿佛是在证实阿摩司的预言似的,在以色列和犹大的上空笼罩着一种可怕的危险气氛。亚述国结束了内部混乱局面后又恢复了先前的强盛。大统帅提格拉毗列色三世,一个史叫富尔的人,坐上了王位。他开始实行军事掠夺政策,但以色列的执政者们看不出危险之所在。国内继续在搞宫廷政变和内哄。两个集团进行激烈的斗争,在撒玛利亚散布无政府主义,其中一个集团倾向于埃及,另一个集团则倾向于亚述。耶罗波安二世之子撒迦利做国王不过六个月,就被一个叫沙龙的人杀死了。米拿现又杀了那人,抢夺了王位。这个篡位人在亚述国的支持下保持了五年政权。那时,提格拉毗列色首次入侵以色列国土,在王位上安插自己的傀儡。他回到尼尼微,向米拿现征收了一千塔兰白银。为了凑齐这笔款子,米拿现向所有富有的以色列人摊派总数为五十舍客勒的贡品。这件事引起全国的骚动。米拿现之子比加辖才做了两年国王,便成为一个阴谋的牺牲品倒下了,这个阴谋是一个由名叫比加的亲埃及将领策划的。就这样,亲埃及集团取得了胜利。比加开始实行反对亚述的政策,是从与大马士革国王利汛一世缔结联盟开始的。但这两个盟友觉得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对亚述采取军事行动。因而建议犹大国王亚哈斯加入他们的联盟。遭到拒绝后,决定用武力迫使对方同意。国王亚哈斯陷入严重的困境。与此同时,像两个盟友一样,艾道姆人又从北线和南线,非利士人又从西线攻打过来。亚哈斯吃了一个大败仗之后,便困守在受到叙以联军包围的耶路撒冷。他向摩洛神求援,甚至把自己的小儿子作为贡品向他献祭。当这么做无济于事的时候,亚哈斯便向亚述国王求援。他把在庙里和宫中所能收集到的金银全都寄给了亚述国王,并在信上写道: “我是你的奴隶和儿子;你来保卫我吧,别让我遭到起来反对我的叙利亚国王和以色列国王的打击。”
提格拉毗列色三世在一次闪电战中摧毁了大马士革,杀死了国王利汛。然后又入侵以色列。他的那些头戴尖顶头盔、身穿铁甲的将士蹂躏这个国家的国土,杀戮居民。城市和村庄变成一片熊熊烈火,到处是被残害的牺牲品的呻吟声。侵略者挖出俘虏的眼睛,砍掉他们的胳膊和腿,把他们钉在桩子上,剥掉他们身上的皮。提格拉毗列色把幸存的以色列人遣送到美索不达米亚内地,却用被他们征服的其他亚洲部族填补这些人的空缺。整个以色列,除撒玛利亚所坐落的那个山丘外,都变成了亚述的一个省。以耶路撒冷为都城的犹大表面上还算完整无缺,但已经成为亚述的附庸,并且为了自己那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独立,每年要向亚述交纳大量贡品。
撒玛利亚当时是个强大的坚不可摧的要塞,亚述人连征服它的念头都不敢存。国王比加带着自己的残部在这里固守,但他的王位没有保持多久。提格拉毗列色施用阴谋诡计,亲亚述集团实行政变,杀死了国王。阴谋分子的首领何细亚夺取了政权,他是亚述国王手中的驯服工具。恭顺地向亚述国王纳了几年贡。但在埃及的支持下,反亚述集团渐渐重新抬头,开始对何细亚施加压力,说服他反抗亚述人的统治。何细亚在提格拉毗列色去世的公元前727年毅然采取了这一步骤。当时叙利亚正在爆发起义,它蔓延到了撒玛利亚。提格拉毗列色的继承人撒缦以色立即调动军队镇压起义者,把以色列人打得一败涂地,俘获了何细亚,把他铐上枷锁押往尼尼微。公元前724年,撒缦以色开始包围撒玛利亚。过了两年,他就死了,终于未能攻下这座城池。他的继承人国王西拿基立二世才夺取并摧毁了以色列这个最后的堡垒。他根据亚述的习俗,让当地居民迁到亚述去,却把阿拉伯和巴比伦的各部族派遣到这块腾空了的以色列领土上来。新迁来的人也开始崇拜耶和华。于是,亚述国王给他们派去一个以色列祭司,让他向他们介绍摩西信仰的原理。
这样,雅各族的十个支系便消影匿迹了。他们的地盘被尔后用撒玛利亚人这个通称加以表示的一大群民族所占据。
经过艰苦卓绝、卧薪尝胆的摩西时代和士师时代,在著名的大卫王和所罗门王统治的时期,希伯来文化达到了空前高度,光辉灿烂的希伯来文化发展绵延,后来与古希腊文明并列成为欧洲文明的两大基本来源之一。作为一个新兴的民族国家,以色列当时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贸易等方面都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大国的地位,犹太民族处于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
但是,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危机依然存在,表面上的繁荣并没有使所有的阶层都获得利益,特别是对于那些身处社会底层的普通百姓而言,情况就更是如此。由于国王连年征战、穷奢极欲,民众被迫过着颠沛流离的痛苦生活。此外,所罗门王为了减轻财政负担,曾经不惜出卖犹太民族国家的利益,为了抵偿一百二十他连得黄金,他将加利利的二十座城市割让给推罗王他还废除传统的部落制度,把全国划分为十二个新的行省,任命自己的总督负责摊派徭役和征收捐税,实行严厉的专制统治,引起了普遍的不满和反对。
当时,以色列是近东的一个大国,它与其他民族的交流日益普遍和频繁,各民族的融合进一步深入。在这种情况下,外国的宗教逐渐传入,传统的一神论的耶和华崇拜被逐渐忽略,异教、多神教乃至原始图腾崇拜的神抵偶像开始泛滥成灾。一部分政府官员、祭司以及许多依恋民族传统文化的人认为,所罗门王的对外开放和宗教宽容政策为以色列人背叛自己的信仰开辟了道路,他们认为,宗教宽容政策虽然促成了民族间信仰、观念和思想的融合,但是却不利于犹太民族国家的政治和思想的一体化进程。
然而,以上两个原因并不是促成以色列衰落的最致命的因素,从整个近东的地理环境来看,以色列正好处于埃及和亚述这两个大帝国之间,这两个帝国都曾经一度中衰,它们的衰弱曾经有利于以色列的骤然兴起,只有在那种力量真空的状态下,以色列才可能脱颖而出,相反,当埃及和亚述再度兴起和强盛的时候,以色列的衰败和崩溃就仅仅是个时间的问题了。
所罗门王去世之后,由于所罗门的儿子、新王罗波安的幼稚和无知,以色列的北方地区脱离所罗门族裔的控制,拥戴耶罗波安作为这个新诞生的北方的以色列王国的国王。以色列王国幅员辽阔,经济比较发达,但是这个国家的内部并不团结,部落之间经常发生对立和战争。在耶罗波安王之后,这个国家内忧外患、处于多事之秋,只是在暗利家族执政的时期,以及耶户家族发动的一场原教旨主义的宗教革命的时期,以色列王国才暂时呈现出缓和和安定的局面。但是,这已经不可能是民族复兴的前兆了,它仅仅是以色列王国彻底衰败之前的回光返照而已。公元前721年,亚述王萨尔贡二世占领了这个国家的都城,至此,北方的以色列王国在经历了十九个国王的统治,时间延续达二百年之后,无声无息地从历史舞台上消失了。
与以色列王国相反,南方的犹太王国虽然国小力薄,但是由于外界对它的影响较小,并且由于它有可靠的王朝传统和坚定的共同信仰作为依靠,因此在大多数时期,这个国家显示了顽强的统一性和强大的内在凝聚力。这个国家之所以能够长期存在的另外一个原因恰恰在于它的弱小,在众多的强大帝国的夹缝中,它对任何一个都不构成威胁,相反,它倒是可以作为这些大国之间交恶的缓冲地带,或者作为彼此之间力量平衡的一个法码,直到公元前586年,最后的一个国王西底家在固守耶路撒冷两年之后被迫投降,犹太居民大批地被流放到幼发拉底河畔的征服者尼布甲尼撒的国家。犹太民族从此颠沛流离,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再也没有能够建立起一个强大的中央集权的国家。
在以色列民族国家逐渐衰败的过程中,涌现出了一大批个性鲜明的先知。这些先知在几代人的时间里一直进行着一种卡桑德拉式的预言,那就是,希伯来人的国家将要灭亡,希伯来人总有一天要走到自己的末日。在人们因为优裕的物质生活而忘记或者背离民族宗教精神的时候,他们苦口婆心地发出预言,使犹太人受到责备和警诫,但是,这种预言的现实效果几乎总是微乎其微的。实际上,预言的真正意义也许在于,每当不幸真的来临的时候,人们并不会表现出某些灾难临近时通常都会引起的那种极端的恐慌与怨尤,因为先知们早已作出了回答:上帝因愤怒而破坏了自己的创造物,一旦先知们的恫吓变成现实,人们也就重新有了希望,因为令人欣慰的获得拯救的诺言总有一天会成为现实。
先知们的存在表明:在以色列国家走向颓势和衰落的时候,犹太民族的民族精神并没有麻木和死亡,犹太人只要恭顺地接受惩罚,幡然悔悟,那么他们就可以寄希望于未来。不过,犹太先知们关于以色列的衰落和末日的预言的主要意义也许仅仅在于告诉人们:人的心灵必须净化,为了心灵的净化必须忏悔,人必须首先忏悔,而后上帝才喜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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