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戏剧·丹丘茗》原文与赏析
王 浮
余姚人虞洪,入山采茗,遇一道士,牵三青羊,引洪至瀑布山,曰:“吾丹丘子也。闻子善具饮,常思见惠。山中有大茗,可以相给,祈子他日有瓯蚁之余,不(当作“必”)相遗也。”因立奠祀。后令家人入山,获大茗焉。
神仙之说自战国中后期神仙方术兴盛以来即不绝于书。随着神仙家和道教的逐渐形成,有关神仙、仙境的描述也日趋丰富和定型。在《洞冥记》、《十洲记》、《列仙传》、《神仙传》等道书中,有关天宫、三岛、十洲、十洲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等仙境的描写光怪陆离;除此之外,不绝如缕的“入山遇仙”故事也令人心旷神怡。这篇《丹丘茗》即“入山遇仙”故事之一。
“入山遇仙”故事除了描写仙境与人世殊异之外,还多写偶入仙境者的“仙缘”:或与仙女结合,或食仙品而长生。本篇写虞洪遇丹丘子,并得山中大茗,而并未交待虞洪升仙之事。但从古代典籍可知,丹丘子即仙人,“大茗”无疑就是食之而不死的仙品了。
“丹丘”本为南方异域。《尔雅·释地》说:“岠齐州以南戴日为丹穴”。《太平御览》(卷三十六)引“含人”云:“自中州以南,日光所照,故曰丹穴。”丹穴”之地即“丹丘”。《说文》:“丹,巴越之赤石也。”《广雅·释诂二》:“丘,居也。”那么丹丘到底是什么样的异域呢?《楚辞·远游》中有“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二句,说丹丘有长翅膀的“羽人”。据《吕览·求人篇》,禹四至求贤,南至“九阳之山,羽人之地,不死之乡”,《山海经·海外南经》亦云:有“羽民国,不死民”。可证羽人国和不死地均在南方异域。又据吴淑《事类赋注》卷17所引“丹丘出大茗,服之生羽翼”,与《远游》说法完全相合。由此可知,丹丘在古代神话传说中为南方异域,即羽人国;这里被演化为仙人之域。丹丘子即仙人,大茗则为仙品。获大茗自然即意味着飞升成仙了。
从文中丹丘子所说:“祈子他日有瓯蚁之余,必当相遗”,也可知虞洪他日必定成仙。“瓯”为小盆,可作酒具;“蚁”即浮蚁,原意是酒面上的泡沫,而这里则指酒。丹丘既为仙人,他告诉虞洪,“他日有余酒,请一定别忘了我”,即暗示虞洪得大茗,将与他为同道中人。
本篇叙事简略,粗陈梗概,与那些极力铺张仙界之殊异美妙的篇什不同。但仅仅是篇中的道士、三青羊、瀑布山三个意象,却给我们留下了较深刻的印象。这不仅在于环境(三青羊、瀑布山) 与人物 (道士)极为和谐统一,给人以真实之感;还在于道士、三青羊和瀑布山这三个意象选得极好,极富典型意义,给人以悠然出世之感,引人无限遐思。拿本篇与元人马致远的小令 [天净沙](枯藤老树昏鸦)相比较,我们就不难体味其中艺术妙谛。另外,丹丘子的对话与道士的身份也极相符,“他日有瓯蚁之余,必相遗也”,尤为悠然自适。
当然,本篇的价值还不在艺术描写,而在于对后世的影响。文中的 “青羊”在后来的作品中俨然成了一种圣物,如 《搜神后记》“马子”条描写女子复生,“以青羊乳汁沥其两眼,渐渐能开。”《聊斋志异》中也有多处类似的描写。“羊”和“瀑布”甚至成了仙境不可或缺的象征物,如著名的 《袁相根硕》又名 《剡县赤城》)就有这样的文字:
见一群山羊六七头,逐之。经一石桥,甚狭而峻。羊去,根等亦随渡,向绝崖。崖正赤,壁立,名曰赤城。上有水流下,广狭如匹布,剡人谓之瀑布。
这显然是沿袭 “丹丘茗”演化而来。
另外,“丹丘子” 的名称对后世也有影响。如唐代求仙好道的元丹丘,即从丹丘子取名。李白在《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诗中,有 “云台阁道连窈冥,中有不死丹丘生”之句,仙界人物与现实人物并写,亦与 “丹丘茗”故事不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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