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韬光庵闻鹃声柬刘三
刘三旧是多情种,浪迹烟波[1]又一年。
近日诗肠饶几许[2]?何妨伴我听啼鹃[3]。
题解
此诗初刊于1910年6月《南社》第二集。柳亚子认为“此诗应是1909年在杭州的作品”。(《苏曼殊诗年月考证》)但考诸曼殊行迹,其居韬光庵当为1908年秋,作《听鹃图》赠刘三即在此时(见柳亚子《重订苏曼殊年表》)。
关于这首诗的本事,可参看曼殊相关文字。他在《画跋》中云:“昔人天津桥《听鹃词》云:‘最可惜,一片江山,总付与啼 ! '(原词见姜夔《八归·湘中送胡德华》)衲今秋弛担韬光庵,夜深时闻鹃声,拾笔图此(指《听鹃图》),并柬季平一诗。诗曰:‘刘三旧是多情种。'”至于曼殊当时在韬光庵的情景,佚名的《记曼殊上人》亦有一段记载:“刘申叔云:‘尝游西湖韬光寺,见寺后松树错楚,数椽破屋中,一僧面壁趺坐,破衲尘埋,藉茅为榻,累砖代枕,若经年不出者。怪而视之,乃云日前住上海洋楼,衣服丽都,以鹤毳为枕,鹅绒作被之曼殊也。”
又,1908年9月,曼殊自杭州驰函刘三,有“拙诗蒙斧正,不胜雀跃”之语,可见此诗曾经刘三润色。韬光庵——在杭州北高峰下巢构坞中,建于唐代,原名广严院,后因韬光禅师曾在此创建寺院,宋时改名为韬光庵。柬——书柬,这里用作动词用。
注释
[1]浪迹烟波——指在江湖上流浪漂泊。
[2]诗肠——指受外物感发而引起的诗兴。饶几许——犹言究竟有多少?1907年10月21日,曼殊自上海驰函刘三,内有“兄近日诗肠,又饶几许”之语。
[3]啼鹃——用望帝事。望帝原为周末蜀国君主的称号,名为杜宇。据《太平御览·蜀王本纪》载:望帝颇为无能,治水无策,乃由鳖灵代他治水。又《十三州志》云:“当七国称王,独杜宇称帝于蜀……,望帝使鳖灵凿巫山治水有功,望帝自以德薄,乃委国禅鳖灵,号曰开明,遂自亡去,化为子规。”由此可见,原初的“望帝”故事,其悲怨色彩非常浅淡。但《禽经·杜鹃》:“蜀右曰杜宇。”晋张华注引汉李膺《蜀志》曰:望帝称王于蜀,得荆州入鳖灵,得立以为相。“后数岁,望帝以其功高,禅位于鳖灵,号曰开明氏。望帝修道,处西山而隐,化为杜鹃鸟,或云化为杜宇鸟,亦曰子规鸟,至春则啼,闻者凄恻。”“望帝”故事的悲怨气氛遂加重。又,由于杜鹃相传是古代蜀帝杜宇的灵魂所化,啼时嘴中流血,声音凄厉动人。故迨至李时珍,在其《本草纲目》中又引唐代陈藏器《本草拾遗》中的“人言此鸟,啼至出血乃止”之语,则又进一步渲染了悲哀的氛围。逮至宋人,竟干脆将“望帝”自怜的悲哀变为愤怒的悲怨,望帝原来的自愿退位也变成被篡夺帝位:“望帝自逃之后,欲复位不得,死化为鹃。”(《太平寰宇记》)
——以上所云,足以表明“望帝”这一典故的意义,在历代文人的不断阐释中,其外延内涵亦在不断扩展转化,并不断地在原来的意蕴上生出新的意蕴。从这一典故本身的“使用史”来看,历代诗人大多用“望帝”啼鹃、“杜宇啼血”比喻冤魂的悲鸣或借此表现某种悲怨、凄凉的心境。如李商隐《锦瑟》:“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白居易《琵琶行》:“其间旦暮闻何物,杜宇悲啼猿哀鸣。”曼殊也是在这一意义上使用“啼鹃”典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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