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兽》前的代序是由杨绛先生写的,在这篇题为《钱锺书对〈钱锺书集〉的态度》中,杨绛先生是这样说的:“他对自己的长篇小说《围城》和短篇小说以及散文等创作,都不大满意……他的早年作品唤不起他多大兴趣。‘小时候干的营生’会使他‘骇且笑’,不过也并不认为见不得人。”如今,我们常以“大师”等名号来称赞钱先生,但是在钱先生看来,这些并不可取。他并不喜欢被人称为大师,尽管他有许多让人称赞的作品。
按钱先生的性格来分析,他应该是一个性格时常游走在谦虚和骄傲之间的人。因为在我们的认知里,狂者的风度,狷者的性格,这样的词语才能最真实地形容他。偶尔,类似直率、自然、可爱、可敬而可亲,这些词语在形容钱先生性格的时候,也会出现。但是我们都忽略了钱先生性格中很重要的一面,这就是谦虚。人们不禁会问,狂傲的钱先生,真的懂得谦虚吗?
钱先生自然是懂得谦虚的,他不以博学而故步自封,更不会对自己取得的成绩沾沾自喜。相反,他在创作过程中对自己的要求一直都很严格。《谈艺录》《管锥编》《围城》,这三部著作可以说是已经做到尽善尽美了,但是他对此仍不满意。钱先生说他对《谈艺录》“壮悔滋深”,对《围城》“不很满意”,对《宋诗选注》“实在很不满意,想付之一炬”,因此他对这些既成著作不厌其烦地进行修正和补订,一直都在不断地自我完善。
钱先生曾经自命为“文改公”,他把对自己作品的修改称为是“自己攻击自己”。他对自己著作中每个字句、每一条中外引文都会逐处地查找核对,从不轻易放过。特别是在钱先生到了晚年之后,他变得愈发地严谨和认真起来。只要是在他精力许可的情况下,他都不放过自己著作中的任何一个细节,而这也正是一个真正的大家让人钦佩的地方。
钱先生在生活中的谦虚之风与他在学问上的表现一样让人称赞。一次,正在创作电视连续剧《围城》的编剧孙雄飞和导演黄蜀芹就此剧改编的有关问题请教钱先生。谈话中,孙雄飞向钱先生及其夫人杨绛讨要签名题字,钱先生摊开《围城》一书,用毛笔微蘸墨汁,微笑着对孙雄飞说:“我称你为兄吧!”孙飞雄手足无措地连说:“不不不!”可钱先生已经飞快地在扉页写上了“雄飞兄存览”五个字,并说:“这作为我们一段文字之交的纪念吧!”
当然,说钱先生是谦虚的,也有一部分人并不赞同。他们说钱先生在进行文学批评的时候过于狂妄,说他骨子里瞧不起人,比较尖酸刻薄。事实真的如此吗?
钱先生有一篇演讲稿名为“诗可以怨”,听过这次演讲的人无一不被钱先生的谦虚所折服。演讲开始的时候,钱先生出乎意料地讲了一个笑话:“有那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土包子,一天在路上走,忽然下起小雨来,他凑巧拿着一根棒和一方巾,人急智生,把棒撑了布,遮住头顶,居然到家没有被淋得像落汤鸡。他自我欣赏之余,觉得对人类做出了贡献,应该公诸于世。他风闻城里有一个‘发明品注册专利局’,就兴冲冲地拿着棍子连布,赶进城去,到那局里报告和表演他的新发明。局里的职员听他说明来意以后,哈哈大笑,拿出一把雨伞来,让他看了个仔细。我今天就仿佛那个上注册局去的乡下佬,孤陋寡闻,没见识过雨伞。”钱先生的这个笑话显示出他谦虚谨慎的态度,他把自己比作那个孤陋寡闻的乡巴佬,来到这里,在向大伙儿求教。从这点来看的话,似乎之前的说法就站不住脚了。
厚德载物,只有谦虚才能养成虚怀若谷、宽厚待人的品性。中国素称“礼仪之邦”,这“礼”便是我们常说的礼貌。礼貌的本质是向别人表达尊重和友善,这种心理需求是超乎时代的,是永存的。但是,只懂得礼貌的形式却没有谦让之心,这样的人是称不得懂礼的。
哲人大家的心胸往往是如大海一般宽广,有智慧的人,不一定要位高权重,也不一定要叱咤风云。那些真正的智慧大家,他们常常会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做着自己的事情,他们淡泊名利,谦虚谨慎,兴许这才是一个智者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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