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唐宋五代词·敦煌曲子词·鹊踏枝》敦煌曲子词
敦煌曲子词
叵耐灵鹊多谩语①。送喜何曾有凭据。几度飞来活捉取。锁上金笼休共语。比拟好心来送喜②。谁知锁我在金笼里。欲他征夫早归来,腾身却放我向青云里③。
注释 ①叵(pǒ)耐:不可耐,不能忍受。叵,是“不可”的合音字。灵鹊:古人以鹊鸣为喜报,且多灵验,故称。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卷下:“时人之家,闻鹊声皆为喜兆,故谓灵鹊报喜。”谩语:谎话,欺骗人的话语。②比拟:本拟,本打算。③腾身:飞腾而起。
鉴赏 作为幸福象征的喜鹊,在古代文人诗词中时常出现,在敦煌曲子词中更是一再出现,“正见前庭双鹊喜,君在塞外远征回”(《阿曹婆》),这是说喜鹊给人带来喜讯。“鹊语虚消息”(《菩萨蛮》),这是说喜鹊虽鸣而远客未归。而后人冯延巳《谒金门》也写到:“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孤独的女子将满腔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喜鹊上,心上人会不会来呢?这些诗句都说明,在长期民俗传统和人们的淳朴愿望中,喜鹊是有灵性的,尽管从科学角度看这是荒谬可笑的,但这个传统一直流传下来,长期存在于文学作品中。喜鹊灵与不灵,可能会由于题材上的不同而有所改变,但人们都把它作为希望的象征,在这首词中,喜鹊恰恰成为最关键性的景物,体现了征妇感情的复杂,是她愁闷和盼望心情的交织。
这首词的上下片采用两种不同的叙事视角,上片以征妇的自述为主,而下片则以喜鹊的自述为主。一人一鸟,俨然对话。这在后代的诗词中,也是不多见的,很有创造性。在写征妇心情的同时捎带出喜鹊的消息,而在写喜鹊盼望的同时,也令人想到征妇可能的幸福。
首句“叵耐灵鹊多谩语,送喜何曾有凭据”,这是征妇对喜鹊的抱怨,但更多的是自己的失望和苦恼。下一句就转为对她的行动的描述,喜鹊报喜不真,被她抓了去,再也不被理睬了。这样的情况下,喜鹊满心委屈:“比拟好心来送喜,谁知锁我在金笼里。”我本来是一片好心给你送个信,让你得到安慰,谁知你却把我关进笼子! 这看起来像鸟儿的答话,却是作者精心设计的针对征妇而发的鸟儿的内心独白。不过鸟儿在这里抱怨,并不是真的心怀怨恨,它还是衷心希望能把喜信送来,它也能早日飞出牢笼,最后一句“欲他征夫早归来,腾身却放我向青云里”,是鸟儿心理独白深一层的抒发。“欲”“早”正显示出喜鹊的善良和美好愿望的殷切。
一个征妇,一个喜鹊,两者虽互有分工,却相互包含,心理独白和情态描述互为更迭,入情入理,征妇和喜鹊的心也更近了。这样的结构更使得上下阕水乳交融,喜鹊人化,鹊儿有情,使得小词更具有质朴的美感。而使得诗歌相容得如此默契的,还有一个关键因素,那就是层层递进、不断迭起的少妇的情感,愁中有盼,盼中有愁,有了喜鹊的加入,更增添了气氛的活跃和一丝风趣,显得活泼生动。
其实词的最后没有点明,但却可以想到:你觉得我是虚报喜信,可是现在你的丈夫不是真的回来了吗?这是喜鹊飞入蓝天后的内心独白,也是它内心的期盼,这是一个喜剧的结尾,正是有这样的设想,少妇放出喜鹊才有可能。
整首小词率性、活泼,富于生气,这种纯真、质朴的风格,正是晚明袁中道所称的在民间才会有的“真诗”的表现。(朱铭)
梅鹊图 【清】 陈书 上海博物馆藏
集评 刘永济:“此亦怨词。后半阕作鹊对语,颇朴拙,如古乐府。”(《唐五代两宋词简析》)
任半塘:“辞意亦复恣肆。”(《敦煌歌辞总编》卷二)
夏承焘:“通过一连串的心理活动,来反映对征人的思念,表现方法很新颖,语气活泼生动。拟人化是民歌表现手法之一,汉乐府中的《蛱蝶过》《枯鱼过河泣》等都是。”(《唐宋词选》)
刘大杰:“这些词造意何等奇巧! 遣辞多么尖新! 这是民间作品所独有的;一到诗人学士手里,便是矫揉造作,庸俗轻薄了。”(《中国文学发展史》第二册)
链接词牌《鹊踏技》与《蝶恋花》。《鹊踏枝》,又作《雀踏枝》,本为唐玄宗时教坊曲.后来用为词调,北宋时晏殊因南朝粱简文帝“翻阶蛱蝶恋花情”(萧纲《东飞伯劳歌》)句而改为《蝶恋花》(此说据清毛先舒《填词名解》卷二)。《蝶恋花》又名《一箩金》《卷珠帘》《明月生南浦》《细雨吹池沼》《鱼水同欢》《黄金缕》《凤栖梧》等。该词牌为双调,六十字,上下片各五句四仄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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