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黄墨谷
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一旦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长驱入,歌台舞榭,风卷落花愁。 清平三百载,典章文物,扫地俱休。幸此身末北,犹客南州。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梦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徐君宝妻
据陶宗仪《辍耕录》载,南宋亡国时,徐君宝妻被元兵虏至杭州。元兵数欲犯之,而终以计脱。后被迫投池自尽,临死题《满庭芳》词于壁上,寄托其悲愤哀思。
上片首韵三句“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写南宋未亡前,汉水一带的情景。当时经济十分繁荣,江南士大夫同北宋徽宗政和宣和时代一样,沉缅于酒色享乐。正如《武林旧事》所载,南宋统治集团置中原失地于不顾,恣意挥霍,“大率效宣和盛世,愈加精妙”,所以女主人公说:“尚遗宣政风流”。次韵“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烂”字,即“灿烂”。这一韵与杜牧《赠别》诗“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的写法相同,是具体描绘汉上繁华的。“绿窗朱户”,句中自对,极工整。第三韵,陡转,笔力劲拔,惊心动魄。“一旦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貔貅”,猛兽名。《史记·五帝纪》:“教熊罴貔貅驱虎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这里喻勇猛的军队。结拍“歌台舞榭,风卷落花愁”,上片运用对比写法,一方面写南宋君臣荒淫无度,国事日非,不设防,不厉兵秣马;另一方面写敌兵勇猛异常,长驱直入,所有歌台舞谢,如风卷落花,被摧毁了。
下片首韵“清平三百载,典章文物,扫地皆休”,笔力千钧,沉痛之极。女主人公慨叹北宋、南宋三百年,而今“典章文物”,都被元兵掠夺而去。次韵,联系自己,“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可庆幸的是我还没有被虏去北方,还在南州临安。第三韵,提笔,表示决心以身殉国,“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破鉴”二字,引用南朝徐德言娶陈后主妹昌乐公主故事。陈为隋所灭,德言谓昌乐公主曰,倘情缘未断,或可再相见,乃破镜各执一半以为信物。这里用事很巧妙,其夫亦姓徐,但女主人公已决心一死殉夫,取“破鉴”二字,极凄恻。煞拍“从今后,梦魂千里,夜夜岳阳楼。”女主人公投池自尽,是在临安,所以说“梦魂千里”,夜夜都要回到“岳阳楼”。“岳阳楼”是名胜,这里借代“汉上”。此词极具境界,“时间”、“空问”、“影事”合为词境,伤心之至,壮烈无比,千载下读此词,仍令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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