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达津
大海惊涛似昔时, 高台同听不胜悲。
五年乡泪愁中制, 半夜军声梦里驰。
铁弩何时开越国? 素车终古走灵胥。
如闻鹿耳鲲身畔, 毅魄三更哭义旗。
丘逢甲
丘逢甲的七律诗是最近乎陆游的。和陆游的七律怀念军中往事一样,他的诗也往往写怀念在台湾起义兵时的往事。这首诗是和他友人夏同和在潮州登台听海涛话光绪二十一年(1895)六月在台湾起义失败的事而作。夏同和字季平,贵州麻哈(今麻江)人,清状元,曾官翰林,丘诗称为殿撰。萧氏台在潮州。丘氏《西园雅集作》云:“平地楼台气更奇”一诗原注:“萧氏之先,曰铁峰修撰,有园在城西曰半闲,杨升庵为《八咏》者也。”此即萧氏台。诗中写五年乡泪,诗当作于光绪二十五年己亥(1899)。
第一句:“大海惊涛似昔时”,这一发端句就异常遒劲。陆游《楚城》诗:“一千五百年间事,只有滩声似旧时。”这里却用涛声似昔时,写起义失败后,途经惊涛骇浪的前事。
第二句写:“高台同听不胜(平声)悲”,这句承上句话往事,启第四句听涛声如军声。
第三句:“五年乡泪愁中制”,承第一句话往事,起义后离开台湾,所以五年思乡之泪在愁愤之克制。孟浩然《早寒江上有怀》:“乡泪客中尽”,这里却说是愁中含泪。
第四句写得极有力,云:“半夜军声梦里驰。”这里仍切听涛,正如陆游《十一月十四日风雨大作》:“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一样,写涛声入梦化为军队战斗声万里奔驰!他又有《叠韵答夏季平》诗云:“十万军声来夜半,问潮泉畔且同听”二句,与此句意近。军声本于枚乘《七发》形容江涛:“沓杂如军行,訇隐横盖。”又赵嘏《钱塘》诗,“十万军声半夜潮。”
第五、六句:“铁弩何时开越国?素车终古走灵胥。”这两句也巧妙的含蕴“涛”字。上句写希望回到台湾,恢复故国,像用铁弩三千射住钱塘江涛的钱镠一样,开阔了吴越,为中国保全东南一区域。此越指吴越,不指越王勾践,否则与灵胥句不合。下句讲追念牺牲了的将士不朽的英魂,说他们常常见于涛头,“素车白马”原指涛,枚乘《七发》形容涛云:“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灵胥”指伍子胥。子胥谏吴王夫差一定要防备越王勾践灭吴的策略,反而被杀,尸投江中,“时有见子胥乘素车白马在潮头之中”事见《太平广记》卷二百九十一。素车白马本是涛的形状,这里是说仿佛看见在台起义的烈士英魂奔走于海涛之上。有的注解没有讲到军声与听涛的关系。这两句诗不但对的极其工巧。用典也很自然,而且复土之念和哀国殇之思,跃然纸上。
结句因复土无期,仍以描写为中华民族捐躯的起义英魂的形象作结,用写实的笔写新的国殇,更为动人。他说:“如闻鹿耳、鲲身畔,毅魄三更哭义旗。”鹿耳即台南的鹿耳门,鲲身,指台南七鲲身屿,均为海口。这是当年烈士们聚守的地方。毅魄用《九歌·国殇》:“魂魄毅兮为鬼雄”意,言似乎还听到忠魂们在那里因困无援军而环绕义旗痛哭。这是总的反映话往事的中心内容。
诗以登高台听海涛命题,充分发挥了作者深厚的爱国思想和极为多采多变的想象力。丘逢甲是多才多艺而又具有忠肝义胆的台湾籍诗人,中华民族是永远会纪念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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