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郑云波
汉将承恩西破戎, 捷书先奏未央宫。
天子预开麟阁待, 只今谁数贰师功?
暮雨旌旗湿未干, 胡烟白草日光寒。
昨夜将军连晓战, 蕃军只见马空鞍。
岑参
组诗《献封大夫破播仙凯歌》共六首,此处选其两首。诗是作者为安西四镇节度使、御史大夫、权北庭都护、持节充伊西节度、瀚海军使封常清,率师抗击吐蕃,讨平播仙叛乱凯旋归来而作。组诗六首组成整体,用战鼓般的节律,昂扬激越的情思,歌颂为国戍边的将军、战士们英勇战斗的爱国热情,从各个方面描写这次讨平播仙叛乱的经过;组诗以多角度视野,反映将军不辞辛劳用命沙场、战士保家卫国、纵横驰骋、所向无敌的情况;西北边陲一带自然景色和大漠风烟,军旅夜雪、胡烟白草、血浸空城等情景,也得到较充分的反映。
据闻一多先生《岑嘉州系年考证》所载,封常清于天宝十三载(754)冬,出师讨平播仙叛乱。当时诗人岑参到安西、北庭都护幕,职为大理评事,摄监察御史,往来于北庭(驻地应为庭州治所——今乌鲁木齐)轮台间。《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一诗所咏,和《凯歌六首》所咏同为一事,前者咏出师,后者诵凯旋。常清破播仙之役,正史失载。据原诗注云,为回纥寇边,常清出师征讨。岑仲勉先生《读全唐诗札记》中论此则,认为《新唐书》称:“播仙镇,故且末城也”地不近回纥,当日也未闻有回纥寇边事,“殆吐蕃之误耳”。据此,播仙之役,系吐蕃入侵南疆一带,煽动播仙叛乱,封常清西征播仙是一场维护祖国尊严和领土完整的正义战争,主帅与士兵们不畏艰险,在征途上“晓披寒霜、夜冒飞雪”奔袭敌巢,诗歌洋溢着爱国的激情和昂扬斗志。不论是行军或战斗,诗的景象奇丽、境界十分开阔。这里选的“汉将承恩”一首为组诗的第一首:“幕雨旌旗”一首为组诗的第六首,这一首一尾,可看出岑参这组爱国诗歌的基本全貌。
“汉将承恩西破戎,捷书先奏未央宫”两句,诗人以汉影唐,用西汉武帝时大将军卫青,骠骑大将军霍去病等承恩屡破匈奴故事,来说封常清,颂扬封历年勤劳王事、用命沙场屡建奇功,就象当年卫青、霍去病等汉朝名将立功大漠一样。封常清于天宝十二载任安西节度使时,曾大破勃律政权,立功瀚海。戎,我国古代称西北地区各民族和部族政权皆为“戎”。未央宫:汉代长安城内主要宫殿之一,建于汉高祖在位之时,规模巨大,由承明、清凉、宣室等四十多座宫殿台阁组成,周长十一公里,宏伟壮丽。这里以未央宫指唐朝廷。因有“捷书先奏未央宫”一语,标明这次出师平叛,主帅抱必胜决心,战士也为决胜而勇往直前而戮力。开头两句就表现一支正义之师,抗敌平叛的必胜决心。“天子预开麟阁待”,用了汉代图功臣之像于麒麟阁故事,说常清之功,天子已开麒麟阁等待,尔后画图麟阁,功在不朽。唐代诗人以“麟阁”颂扬功业者,常有此例。如李白诗《塞下曲》:“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白居易有“何曾画麟阁,只是老辕门”等。“只今谁数贰师功”,贰师:指李广利。据《史记》的《大宛列传》及《汉书·李广利传》等书载有武帝时大宛叛汉,帝封李广利为贰师将军,讨平大宛叛乱,以功封海西侯。这里是说:封常清这次平定播仙,功劳甚大,天子定会加倍酬勋。当初有汉代李广利(贰师将军)平西域立功汉室,但他怎么能同今天的封常清比呢?诗人意在:常清之功,使当时还有谁再提出李广利来。以上四句是组诗的开头,可用“播仙之役,功在不朽”来概括。形似歌颂常清,其实在颂唱立功西域的将士。诗用铺垫映衬之法,用汉代故事作铺垫,突出唐代大将和守土将士。构思巧妙,行文顺理。
“暮雨旌旗湿未干”句,以旌旗概括一次军事活动,从后面的“连晓战”、“马空鞍”得知,这次军事活动是一场十分激烈的战斗。这里的暮雨,从后面的“未干”来看是指昨天夜晚的一场雨。封常清这次出师平叛是在冬天,边地“霜凝马尾”、“雪扑旌竿”十分寒冷。军营堡寨的旌旗遇雨雪后,会冻结不飘。所谓“风掣红旗冻不翻”即指此情况。在严寒中遇雨雪的旌旗要它不冻,只有一刻不停地摇晃。旌旗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中是无法静止的,“暮雨”一句虽没有一个字写及战斗,但战斗的情景潜寓行间。“胡烟白草日光寒”句和前面夜雨相对,是写经过一夜激战后的白天,只见狼烟处处,衰草无垠,一轮白日斜挂,日光下尸横遍野(从“马空鞍”可知)。昨夜的喊杀连天、战鼓动地,至此已换另一番景象。诗境是塞外草衰,边声不起,沙场孤烟,寒凝大地。战斗时的暮雨旌旗,战斗后的狼烟白草。诗人巧妙地以一场暮雨,一竿旌旗,象征性地叙述了一次奔袭和决战;以胡烟、白草、日光,概括了受过战斗洗礼的边塞风光。这种手法,在边塞诗中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和特色的。唐人诗中以白草胡烟和黄沙落日入诗,常见不鲜,如郎士元《塞下曲》:“白草山头日初没”;赵嘏《降虏》:“铁马半嘶白草去,狼烟高映塞鸿飞”等等,都是用于写景的,而岑参在此句中却是借景抒情的。“昨夜将军连晓战,蕃军只见马空鞍”两句,最是该诗的巧妙之处。诗人用“昨夜”两字所构成的时间差,将烽火连天、喊声裂地,安西将士搏战通宵的战斗场面,轻轻隐去,迎面呈现的只是蕃军伏尸草间,战马空鞍悲鸣的惨淡景色。而留给读者的却是那些为国守土、效命边陲苦战克敌的将军、士兵的爱国至情。这至情不是来自诗句,而是由诗人自己的肺腑间流出。诗人曾说过:“江山不管兴亡事,一任斜阳伴客愁”(《再过金陵》)全诗结束而寓意良深!
诗人久留西域边疆,所作诗多描摹边塞风光,而此组诗借封常清播仙平叛凯旋之事,颂扬民族正气,爱国至情,反映了盛唐气象的一个方面。诗中用语雄肆,诗境开阔,结尾处意境绵远,给读者以更多的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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