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江淹《别赋》)。千百年来生离死别一直被人们视作最为伤怀的事情,特别是在古时交通工具不发达的时代,文学作品中伤别离的主题尤甚。本篇即是一首送别诗。
本诗共四章,每章六句。“驹”即小马,它是给将远行的客人拉车用的,这里以白驹代指客人。诗人用赋的手法,直陈其事:白驹啊白驹,快去吃我菜园中的豆苗吧,我要绊住马足,拴牢缰绳,为的是让我那位高贵的客人,在这里逍遥而不离去。前三章表达的中心意思大致相同:写在客人远离之前,主人对他百般细致地说服与挽留。“食我场苗”、“食我场藿”、“絷之维之”这些都是好客的主人为挽留客人达到“于焉逍遥”、“于焉嘉客”、“逸豫无期”的目的而采取的殷勤的留客举动。“场”即“圃”,菜园的意思;“藿”,刚刚长出的豆儿;“苗”即豆苗;“絷”、“维”挽留白驹的动作,絷是绊住马足,维是拴住马勒。明明是要留住客人,但作者对客人着墨很少,而是详写挽留客人的白驹的殷勤,这是婉曲的表现手法。白驹是给客人拉车的,牢牢地拴住了它,让其在主人的菜园中乖乖地吃豆苗,那么客人自然地就留住了。诗句的字里行间透露着主人留客之心的真诚和迫切,反映了主客之间往日结下的深厚友情,同时也暗示出一旦客人离去,将会给主人留下永久的思念和惆怅。主人的百般殷勤、苦苦挽留说来也是事出有因的,第三章对客人进行了赞美,继而再次挽留,是本诗的高潮。客人并非平庸等闲之辈,“贲然来思”、“尔公尔侯”是对客人的赞美之辞,“贲然”是光彩的样子,客人实为公侯之属,光彩照人,加之主客间相处融洽、感情深厚,美主嘉宾,二难俱在,怎能不使主人由衷地发出“慎尔优游”、“勉尔遁思”的挽留呢?“慎”是重的意思;“勉”作抑止之辞;“遁”即“迁”,指离开。可惜好景不长,客人执意要离去,主人在无可奈何之余,向客人倾诉了别离后的希冀:“勿金玉尔音,而有遐心”,这便是第四章的一个内容。
在这难挨的生离之际,面对即将登车远去的挚友,诗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悲哀,发出了由衷的告诫:不要一去就音信杳然,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要记住这里有一颗思念的灵魂,你的音信将是我孤独寂寞中唯一的安慰。客人铭记着主人的告诫,登程上路。主人长时间地站在分手的地方,望着友人的车驾渐渐地消失在茫茫的深谷之中。友人真的离去了,留给了主人思念的痛楚,友人的音容笑貌却依稀可见,往日的契阔谈聊仍历历在目。别后的相思着折磨着主人,痴情使诗人的思绪长上了翅膀,超越了时空的限制,想象在空茫、冷寂的深谷中,一匹漂亮的白驹正吃着一束青草,车上坐着的正是自己那位品德高尚的友人。那么友人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呢?可能恰恰在想念他那位殷勤好客的主人吧……。以上所述的细节,诗人只用第四章寥寥六句话概括了,这是限于诗歌语言形式的精炼和简洁,无法过多赘述。但是读者却应从诗人饱蘸了感情的诗句中,利用自已的想象再现作者诗所未尽的内容,唱出他的弦外之音,这样才能完成与这位两千多年前的无名诗人在感情上的媾合与共鸣。
送别诗容易写得感伤,格调低沉。只有唐代诗人在感伤的同时,进发出乐观的积极向上的进取精神,如“莫愁前路无知几,天下谁人不识君”,(高适《别董大》)“海内存知几,天涯若比邻”(王勃《送杜少府之蜀川》),这是与盛唐气象分不开的。本诗约产生于西周末至春秋期间,思想境界自然无法与唐诗相提并论,但我们读后的感觉也并不都是伤感,更多的是主客间真诚、挚爱的友情,这是难能可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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