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十亩之间兮,
桑者闲闲兮,
行与子还兮。
(间、闲、还,寒部。)
十亩之外兮,
桑者泄泄兮,(三家泄作詍,
行与子逝兮。一作呭。)
(外、泄、逝,祭部。)
〔译文〕
在十亩桑园中,采桑姑娘已经歇息。走吧咱们一道回家去!
走出桑园到外边,采桑姑娘有说又有笑。走吧咱们一块往家奔!
〔评介〕
《十亩之间》二章,章三句。关于这首诗的主旨,说法也不尽相同。《诗序》说:“十亩之间,刺时也。言其国削小,民无所居焉。”国削小,民无所居,该刺。可是本诗并无此意,为什么也和其他魏诗一样说“刺”呢?朱熹的《诗集传》认为:“政乱国危,贤者不乐仕于其朝,而思与其友归于农圃,故其词如此。”此说远了一点。政乱国危,贤者不乐仕朝,这些都是事实,可是诗中明明写的“桑者闲闲”(似为曹植诗“美女妖且间,采桑歧路间”所本),是描述采桑男女之私的情歌,怎么能和贤者思归之事有关呢?
姚际恒的《诗经通论》却认为本诗“类刺淫之诗,盖以桑者为妇人,古称采桑皆妇人,无称男子者。若为君子思隐,则何为及于妇人耶?”姚氏并不赞同朱子之说。姚氏还说:“古西北地多植桑,故指男女之私者必曰‘桑中’也。”说“私”对了,这是一首情歌。说“淫”就错了。此诗并无淫意。姚氏最厌恶朱子将美诗说成淫诗了,可自己偏偏又将无淫意之诗说成了淫诗,“则何异恶人之狂而反自蹈狂疾者哉?”(方玉润语)姚氏又说:“不然,则夫之呼其妻,亦未可知也。”采完桑叶,夫妻同归,或是男女结伴同归,这都应是正常的,怎么“未可知”呢?怕是封建意识太浓了吧?方玉润认为本诗是“夫妇偕隐也”。他在《诗经原始》中说:“贤者既择地偕隐,则当指桑茂密处,妇女之勤于蚕事者相为邻里,然后能妥其家室,以成一代谆风。故语其妇曰:世有此境,吾将与子长往而不返矣。此隐者微意也。”此说接近诗意。但不一定是“隐”。
余冠英认为“这是采桑者劳动将结束时呼伴同归的歌唱。古时西北地方种桑很普遍,和今时不同。”(见《诗经选》)今人多从此说。全诗只有两章,共六句,是一首采桑的短歌。第一章是说这个区域里采桑的人已经不紧张(将收工)了,“我”和“你”一块回家吧。第二章是说这个区域以外的采桑者也都不再紧张(准备休息)了,“咱们”一块走吧。在一片广阔的桑树林中,一群采桑女子劳动了一天,就要收工歇息了,相互招呼,结伴同行,轻松愉快。是一首色彩鲜明,气氛浓厚的欢快的歌。不少人认为这不只是叙述劳动生产的,而更主要的是描写男女恋爱的情歌。我看是有道理的。张西堂在《诗经六论》中就认为本诗的主题思想是“描写男女恋爱的”。黄典诚也认为这是“描述男女之私的情诗。”不能认为桑事多为女子所做,就没有男人参与。诗中的“子”(你)恐怕也不一定就把男子排除了吧。
本诗的章法,保存着浓厚的民歌特色。这首小诗,两章间只换了几个字,但六句诗每句之后都用了语气词“兮”字,因而很自然地拖长了语调,表现出舒缓而轻松的气氛,这正好与劳动后的轻松愉快情绪相适应。《诗经》中的篇章,原来都是入乐的歌词,歌唱通常采用章节复沓的形式。本诗虽然只有六句,也是重章叠唱。这样不但便于记忆,而且有利于传唱。这首小诗反复咏唱采桑后结伴同归的愉快欢乐情景,加强了感染力量,给人留下了鲜明而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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