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类·化实为虚(一)的宋词艺术技巧|风格|特点|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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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类·化实为虚 (一)的宋词艺术技巧|风格|特点|特征

【依据】化实为虚格: ……,自抒怀感,而虚托外物者。(《詹安泰词学论稿》第七章 《论修辞》)

【词例】

高 阳 台

西湖春感

张 炎

接叶巢莺,平波卷絮,断桥斜日归船。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明年。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更凄然,万绿西泠,一抹荒烟。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见说新愁,如今也到鸥边。无心再续笙歌梦,掩重门、浅醉闲眠。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解析】词中情感最不宜直说,这是诗词的一大区别。“自抒怀感,而虚托外物”,恰能传达个中幽妙。此修辞格与“化人为物格”、“化物作人格”有相通、交错之处,不外乎将抒情主人公的情感转移到外物之中,运用拟人法,获取种种意外艺术效果。故也是宋词人常用的方法之一。尤其至南宋末年,国破家亡,遗民词人惶惶终日,满腹愁苦不敢随意倾吐,只得借助各种迂回隐约的抒情方式吐露心声,此修辞格的使用也就异常频繁起来。张炎身为故国王孙,是遗民词人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家之一。杭州是其故乡,美丽的西子湖又是他年轻时最喜盘桓游赏之地。那时,他是“承平贵游少年”。改朝换代后,故地重游,却已变成一位客子。举目所见,山河不殊而人世不同。词人借题发挥,抒亡国之哀痛,写己身之沦落。首三句描绘西湖暮春画面: 密集的枝叶遮掩住的莺巢,被轻浪漫漫卷入波心的柳絮,断桥旁斜日映照着的归帆,无不笼罩着一层落寞惆怅。词人的凄伤哀惋,已渗透到暗淡的画面中。“能几番游”这一淡淡的设问,蕴含着浓浓的愁绪,流露出生命不得享受、时日无多的极度苦痛。这种痛苦落实到乞求东风、蔷薇,而春天无情离去的细节上。词人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扼杀。昔日万绿丛中繁华热闹的西泠桥,如今已成 “一抹荒烟”。异族铁蹄的蹂躏,使故国的名山胜水荒芜冷落。亡国遗民的凄凉忧伤,借助外景外物,充分显露。

下阕开篇就化实为虚,袭用刘禹锡 《金陵五题》 其一的诗意。刘诗曰:“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以燕子作为线索,写出了今昔盛衰的兴亡之感。此词以此为据,点明故国之思。往日自由飞翔在风流旖旎的绮罗丛中的燕子,何曾不是潇洒自在、风流倜傥的故国王孙的自我写照?这里的 “燕子”就是词人情感虚托的外物。亡国的哀愁,无边无际,甚至浸染到毫无心机、悠闲自在的白鸥。鸥鸟向来被认为是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骚人墨客喜将其比作隐居的伴侣。黄庭坚云:“江南野水碧于天,中有白鸥闲似我。”(《演雅》)辛弃疾曰:“却怪白鸥,觑着人、欲下未下。”( 《丑奴儿近》)用意皆相同。张炎亡国前以 “隐士雅人”的身份自居,亡国后更是寄情山水,无意仕进。故词中的鸥鸟是词人情怀虚托的典型的外物。被愁苦所侵袭的,不是白鸥,正是词人自己。唯其化实为虚,意境方更浑厚深沉、语意方更委婉幽隐。写己身之愁苦、借助燕、鸥,当然也是化人为物修辞格的运用。下句词人从虚返实,直承 “无心再续笙歌梦”,唯求闭门逃避冷酷现实,借酒浇愁,醉入梦乡,忘却一切苦痛。此刻词人的情感特别脆弱。结尾两个 “怕”字,写出亡国遗民的多愁善感和无可奈何,“飞花”、“啼鹃”皆成往日繁华的象征,词人只好闭目塞听。故此词结尾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刘熙载云:“张玉田词,清远蕴藉,凄怆缠绵,大段瓣香白石”(《艺概》卷四),于此可见。其实,张炎词中之化实为虚法,多得益于姜夔。张炎也对姜词之 “清空”推崇备至。

姜夔是宋末遗民词人之前运用化实为虚法最多的作家。清沈祥龙释其 “清空”曰:“清者,不染一尘之谓; 空者,不著色相之谓。清则丽,空则灵。”(《论词随笔》)化实为虚,落笔便空灵飞动。其 《点绛唇》 云:“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此词写自己的生活志向和遭际,“燕雁”言其飘泊之人生,“无心”喻己性情之纯任天然。“清苦”者,亦词人生活遭际之体味,然词人全托之外物。它如:“两绸缪,料得吟鸾夜夜愁。”(《忆王孙》)托 “吟鸾”写愁思; “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如织。”(《霓裳中序第一》)托 “乱蛩”写愁苦;“但系马垂杨,认郎鹦鹉。”(《月下笛》)托“鹦鹉”写多情。化实为虚法在姜夔手中被运用得出神入妙,有时甚至包容多种含义。《扬州慢》 云:“废池乔木,犹厌言兵。“词人对战争的厌恶、恐惧、不满、痛恨等诸多复杂情感,皆托 “废池乔木”言之。姜夔词风,在宋末最受欢迎。结合特定历史背景,化实为虚法就得到普遍使用。汪元量云:“蝴蝶梦中千种恨,杜鹃声里三更月。最无情、鸿雁自南飞,音书缺!”(《满江红》)詹安泰评曰:“实则自言怨恨与盼不到北方消息耳,而假蝶梦、鹃声、雁讯言之,则实处皆虚矣。”(《詹安泰词学论稿》)但是,词人应该掌握好若隐若现的界线。否则,就会过于晦涩。宋末遗民词人大都有此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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