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选一)·宋湘
历落嵚崎可笑身,赤腾腾气独精神。
祝融以德火其木,雷电成章天始春。
要对此花须壮士,即谈芳绪亦佳人。
不然闲向江千老,未肯沿街卖一缗。
木棉是生长于岭南的一种木本花。年久的术棉树躯干粗壮挺拔,花朵硕大,色彩鲜红。春来之时,她先开花后吐叶,远望如万朵火焰在空中熊熊燃烧,十分壮观,故有英雄花之称。本诗题下共有两首,此为其二。在前一首中,作者描写了木棉花“丹魂拍拍气熊熊,倔强虬龙烛烧空”的壮美外观和神采以及这种生长于岭南的花在岭南这个环境中显示的英雄气派,这后一首则着重刻划并赞扬了木棉作为一种花她所具有的赋性品格。
首联写木棉的风神。“历落嵚崎”一句化自《世说新语·容止》:“周伯仁道桓茂伦,历落嵚崎可笑人。”历落嵚崎本指山之高峻,以喻人喻花,皆取杰出不群之意。“赤腾腾气”写出了木棉的壮美色彩和神采。前一句是知性语言,后一句是感性语言。宋湘的七律以豪迈劲健著称,本诗中的“赤腾腾气”打破了一般七言诗二二三的造句法,前四不可分,且“腾腾”两字叠用,句子在生硬中显得十分劲健,堪称不以文害意、避熟就生的典范。
次联承首联次句而来。“赤腾腾气”是烈火般的状态,祝融正是火神,“赤精之君,火官之臣”。古代方士有五德之说,以帝王受命所值五行为德,值火运为火德,炎帝、唐尧都是火德王。“祝融以德火其木”即是说它不仅秉受了火神所赋予的火一般的外观,还是花中的火德之君。她不像桃花杏花,玫瑰蔷薇,婀娜娇媚地享受春光,而是将自己强壮的枝干伸向天空,迎接、拥抱春天的雷电,和雷电一起敲响天鼓,催醒万物,涂抹春回大地的壮丽画卷。
第三联前承首句,并引出尾联。此联意义指向两个方面。一是因为此花是一种历落不凡的花,她身上体现的美不是娇柔婉媚,而是奔放热烈,因此一切凡庸懦弱之辈都不足以之相提并论;另一个是比喻义,中国传统文学中花与女子常互为喻体,由花的比喻义又引出“壮士”,因为她“即谈芳绪亦佳人”,壮美有力却也鲜艳明丽,崇高中有优美,是一个高标脱俗、勃郁着强烈的青春气息的奇女子,与之相配者正该是“壮士”,若是病弱的男子与之相配,那真是玷污了这个佳人,这个男子也会相形见秽的。
尾联继续着这种双关义。“不然”从字面上是承“须”字来的,仍带着“佳人”这个比喻义,意即如果这种“须”不能实现,则宁可无所配,终身独守,犹如庄子笔下的鹓雏“非梧桐不栖”,或如苏轼笔下的“孤鸿”宁可“寂寞沙洲冷”。而句中的“江干”,又是就花的本义而言,江干是花的生长之所,相对于众目睽睽的街道庭园等热闹地方而言。从此句过渡到下句,在修辞上是从比喻过渡到拟人。花在这里似乎是个有节操的人,她不愿随波逐流,卖身媚俗成为人家几上瓶中的观赏物,而宁愿终老于寂寞的江干,保持其独立的风操。
木棉因其生长于文化发达较迟的岭南而较少、较迟进入诗文丹青,又因其躯干高大而不在观赏花之列。传统的有君子之喻的花木是梅兰竹菊。宋湘生长岭南,又“襟抱豪迈”(光绪《嘉应州志·宋湘传》),对木棉有独特的体认和爱好。本诗以传统的拟人、比喻等手法,展示了木棉壮美的风貌和卓然不群的灵魂,并在对木棉的赞美中寄寓了诗人的品德美学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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