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晨《耕海探洋(下)》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第七章 大洋上的“世界杯”

(作家远航日记之四)

2018年7月15日 星期日 睛

西太平洋某海域

对于科考队来说,今天是紧张忙碌的一天,因为随后的台风将接踵而至,必须及时完成预定的科考任务。所以,在“发现”号连续下潜以及提升的间隙里——它每次最多可以携带两种调查设备,当使用“深海拉曼探针”系统探测了某些数据之后,需要上来换另外装备进行调查,这时电视抓斗就抓紧放下去,再抓一把可用的海底样品。

我翻看“2018出海”微信群,方知从昨天夜间队员们就连续工作,分成两班,歇人不歇马,“发现”号和抓斗轮番上阵。当我来到后甲板時,看到抓斗已经上来了,一位队员正用铁锤敲打一块铁矿石样的东西,原来这就是刚刚从海底抓上来的石头,准备留给有关科研人员检测用的。它黑乎乎的,布满了小孔,犹如一块盆景吸水石,上上下下残留着一只只不大的贻贝。据说随着石头沉积泥沙抓上来的还有一些铠甲虾、管状蠕虫和大点的贻贝,已经被随船的生物学研究者瓜分一空了。

我走到近前问那位队员敲打什么,他说这上面有一块黄色的东西,也许是稀有金属呢!同时敲下来一块,递给我说:“送给你吧许老师,做个纪念。”我想起海底物体有不知名的细菌,不戴手套最好不要触碰,便随手拿起一个塑料袋,让他装到里边。看了看,远不如我上次在太平洋得到的锰结核矿石——那瓶还在家里养着呢,就在回舱室的路上放到一边了。

10点来钟,我找到孙船长问轮机长在哪儿?他说现在可能在轮机集控室,走,我带你去看看。紧接着,我就随他从四楼一直走到负一楼,找到了正在检查工作的轮机长,让他带我参观一下整个机房。四年前,我曾经在向阳红09船上参观过轮机室,心想可能差不多吧。可当我一一看过之后,却发现这条船太先进了,机舱感觉也大不一样。首先,轮机长给我找了一副耳塞:“里边声音太响了,你可能受不了。”

随后,他带领我走进轮机房,大管轮正带领着几名机工在工作,并没有我预想到的那么轰响。而且也没有看到“向阳红09”船上汽缸不停上下跳动的场面,而是一层盖子把它们都盖起来,既防尘又减低了噪音;又看了辅助舱、机电舱、绞车舱,感到不愧为最先进的科考船。

中午吃饭时,大家都在谈论晚上将举行俄罗斯世界杯的决赛,法国队和克罗地亚队争夺冠军。而且有电视信号,爱好足球的人都跃跃欲试观看。我问张首席:“怎么样,可以看决赛吧!”“不行啊,”他笑笑,“我们的ROV还在下面,需要连夜观测取样,看不成了。”“啊?晚上还要加班?”“是的,台风又要来了,明天下午我们就要离开这片海域,必须抓紧多下一个潜次,把本次的任务做完。其实这不算什么,我们每次出来都是这样,船时很宝贵,每天都要花几十万元,争取多取得些成果才好!”

一种敬佩之情,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本来我十分想看这场比赛,但也牵挂着科考队员们,于是在当晚9点左右就先穿好工作服,来到后甲板上的“发现”号ROV操作室,观察记录他们的工作。这节集装箱改装成的操作室,犹如加大版的“蛟龙”号载人舱,操作手和科学家们面对着几块显示屏,一丝不苟地摆动着手柄,加之船体随着涌浪摇摆着,仿佛正在潜入海底一样。当然,这比真的在海底里安全多了。

最里边守在操作台前的主操手吴岳——他与我写过的“蛟龙”号潜航员唐嘉陵是哈工大的校友,此时也像他一样聚精会神“驾驶”着潜水器。旁边是专为科学家观察准备的座椅,现在上面坐着的正是首席科学家张鑫,小凳上坐着的则是辅助队员——张首席的学生席世川,操作一台笔记本电脑,同步记录各类观测数据。在他身后,还站着一名女生,是张首席的研二硕士生梁政委,配合录像拍照。

我进来之后,就感到特别拥挤了,只能侧着身子站在紧闭的门旁。最外边的小席礼貌地站起来为我让座。我连忙制止:“你别动,我就是看看,不要影响你们工作。”张首席对我笑笑,又转而集中精力面对屏幕了。那上面,ROV的机械手正手持“拉曼探针”在热液口周围忙碌着,一束晶莹的绿光照射着海底岩石,旁边是一些慢慢爬动的潜铠虾。

张首席指点着说:“往下走一点,靠那块石头近一些。”同时,不时地回身指导着学生:“怎么样,这里如果行就抓紧测量、记录。”小席也看着面前屏幕说:“哦,再往左移一下。好,就是这里吧。只是这块石头上菌膜太厚,要是能清理一下就好了。”“那就办呀,你带上刷子没有?”“没……但有一把锤子。锤子也行,来,取出来刮一刮。”

机械手操作员按照要求,小心而准确地将固定在ROV上的样品箱打开,紧紧抓住一把锤子手柄,高高举起来,移动到那块石头上面,来回刮了几遍,类似一层浑浊的浮土掉了下来,镜头前模糊了一下,那些小虾也受惊般地纷纷爬开。小席说还是不行,这块石头不平。张首席表示:“那就用锤子敲敲吧。”操作员又用机械手举起锤子啪啪地敲打着。 不一会儿就有了平面效果。马上,另一只机械手举着“拉曼探针”过来,把蓝绿激光束牢牢地按在上面工作起来。

哈,原来这台无人缆控潜水器“发现”号,也可称水下机器人就是这样“干活”的。一项项深海探索的数据成果,如同秋天成熟的瓜果一样,乖乖地落在了科学家手中。

北京时间晚上11点钟,正是俄罗斯世界杯决赛之时,“高卢雄鸡”法国队与“格子军团”克罗地亚队的冠军争夺战如期打响。恰巧也到了夜餐时刻,我同张首席等人走出操控室,来到餐厅。这是我第一次想去吃夜餐,因为担心增加体重,船上活动又少,尽量少吃一点。可这晚想到要熬夜看球赛,还是补充能量为好。饭菜不错,炊事员做好了打卤面,卤子是我喜欢的鸡蛋紫菜,还有木耳洋葱等小菜,立时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两碗。

此时,决赛已经开始了,餐厅内的电视响起了诱人的欢呼声和解说声。队员们边吃饭边观看,而我则想抓紧吃完,赶快回到舱室细细观赏,就像还有一道美味饕鬀大餐在等待着一样。可是,张鑫等人却只是瞟了几眼电视,又热烈地讨论下一步应该怎样探测了。我知道,四年难得一次的世界杯决赛,谁都想看一看,但科学考察还在进行之中,为了工作他们只能放弃这次机会了。

果然,饭后他们就义无反顾地返回ROV操控室了。只是外号“阿杜”的队员边走边回头看着电视屏幕,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啊!这不也是一种牺牲精神嘛,这种精神同样值得褒奖和弘扬!

2018年7月16日 星期一 睛

西太平洋某海域

昨天深夜,当我从餐厅出来,路过船长室时,听到一阵喧哗声。原来是不值班的船员们聚集在这里,一边享用夜餐一边看球赛。他们说这里的电视屏幕大而清楚,看着舒服过瘾。实际上是大家喜欢聚在一起议论交流,这就像球迷们舍弃家中的电视机,而愿意跑到酒馆甚至广场上共同观看一样。

船长孙其军见到我,热情地邀请我参加进来:“快,给许老师拿把椅子,坐下一块看球。”我说还没有换衣服呢,一会儿再来。

回到舱室,我换下工作服,打开了小电视,一个人看倒是安静,但缺乏交流的乐趣。听到船长室里传来一阵阵欢呼,看来又进球了,虽说已是深夜十二点了,但几乎全船上下还是深受感染的。于是,我关了自己房间的电视,又跑下去来到船长室一块观看。

好嘛,这次决赛破天荒地进了六个球,四比二,法国胜,是近30年进球最多的一次决赛。最后,大家尽兴而归。纷纷说,如果有一天中国队进了决赛就好了。

尽管睡得很晚,第二天我还是在七点半听着手机铃声醒来了,稍微洗了把脸先来到餐厅,因为到八点就收拾,晚了吃不上早餐了。

饭后,我换好工作服,来到“八角楼”——这里学名是“集中控制室”,就是后甲板仪器操作室,设计成八角的形状,便于全方位360度观察后甲板,对作业设备进行集中操控。我特意数了一下,一共七面巨大的环形窗玻璃,连同房门,恰恰是八个角。

在这里,我看到可视抓斗下到海底,一点一点地向目标点移动,寻找“发现”号定位点,在经历了一番寻觅过程后,终于找到了那个点,赶过来的王队长指挥着抓取样品:“再往右舷移一点,五米吧,看,有只大螃蟹,还有一片潜铠虾,就在这里抓吧。”“好,可有块大石头,一块抓上来吗?”“对,能抓就抓上来。”

操控员按照他的指点,移动手柄开始下抓斗了。一下子就满了。“哈,这一斗太大了,都堵住眼睛了。”他是指抓上来的样品挡住了摄像头。而后开始慢慢往上提,一秒一米的速度。为了看清提升上来的抓斗,我赶快拿起安全帽,走出八角楼,下楼来到后甲板上。不一会儿,抓斗就随着绞车缆绳的转动升出水面。

随着绞车的摆动,它老老实实地停在预定的甲板位置。工作人员一按电键,抓斗松开牙口,哗啦一声,石头连同生物样品落了一地。

嗬,又是一个大丰收!闻讯而来的生物队员们一拥而上,戴着手套捡拾石头上的贻贝、小虾等东西。有人拿着小勺刮着上面的菌膜,有人用小镊子夹着小虾,还有人不断地往塑料袋里、小铁筒里放着生物样品。真像遇到了好吃的自助餐似的,“食客”們纷纷享用。这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科考队员们的敬业精神。

我抓紧拍照,留作日后写作的素材。同时,也寻找着适合的纪念品。蓦地,我发现一块石头,很像中国地图,而且是立体的,高高低低,像山峰,像低谷,还有一个缺口,特别像渤海湾的胶东和辽宁半岛,立刻拿了过来。可是,听人说深海里的东西,是否有放射性物质抑或有不知名的细菌,令我担忧,可又不忍心放弃。想了想,还是留下来,用水清洗干净,又找人要了一个生物塑料袋,装了进去,等到回去后再请有关人员化验一下吧。

这毕竟是来自一千多米深的海底,而且是冲绳海槽的“礼品”,还是有纪念意义的!

第八章 “科学”号诞生记

新世纪的邀请

公元2001年元旦之晨六时左右,当第一缕曙光洒落在浙江临海括苍山顶的时候,阅尽人间沧桑的大地顷刻间沸腾起来,聚集在这里的数万人发出了同一个激动的声音:您好,世纪曙光!

原来,经过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精密计算:2001年1月1日早晨6 时42.9分,21世纪中国大陆第一缕曙光将照射在临海市括苍山主峰米筛浪峰尖。千载难逢啊!中央电视台、紫金山天文台和临海市联合举办了盛大的“世纪曙光节”,诚邀国内外宾客一起迎接新世纪的到来。

1382米的海拔高度造成的山上严寒,丝毫没有削减人们的热情和期盼,大家兴致勃勃地体味着大自然赐予的壮美奇观:浩渺的东海上初露霞光,山下大地还是一片漆黑,括苍山顶却已见到光明。刹那间,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穿过云层普照大地。那是新世纪伸来的巨手啊,邀请万物之灵长迈向更加灿烂的明天。

回首过去,酸甜苦辣,风雨兼程;展望未来,愿景辉煌光明在前。海洋科学家与全国各行各业的人们一样,欢欣鼓舞,豪情满怀,摩拳擦掌,再创佳绩。虽说在科学的春天里,在改革开放的年代中,他们卧薪尝胆,殚精竭虑,取得了许多可喜的成果,为共和国繁荣富强做出了非凡的贡献,但是放眼全球科学的海洋,还只是微不足道的浪花,更加艰深高远的目标还在等待着……

海洋,最值得关注的部分是深海区域。

国际公认:1000米以下为深海,5000米以下为深渊,而全球海洋平均水深是3800米,其中超过1000米的深海区占95%以上。那里边埋藏着无尽的宝藏和奥秘,需要人类去不断探索。

科学考察船是海洋考察与研究不可或缺的装备。尽管我们有了“科学一号”,可以冲破第一岛链驶向太平洋,并且取得了不少科研成果。但它毕竟建造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距今过去近30年了,对于一艘航行大海的船舶来说,已经进入了它的暮年。

其次,受当时条件所限,它的性能和设备相对还比较落后,尤其缺乏深海大洋综合科学考察的能力。这种状况正在成为制约我们海洋科技发展的瓶颈,阻碍了海洋强国战略的实施。好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一浪高过一浪,迅猛向纵深发展,海洋科研一线上的人们和主管部门,与国际接轨的创新意识日益增加,综合国力也越来越强。随着新世纪的到来,新型现代化的科学考察船呼之欲出。

2006年,时年47岁的博士生导师、研究员孙松出任海洋研究所所长。他思维开阔,志向远大,一上任便带领一班人瞄准了“深海大洋”——

孙松个头不高,身板结实,走路风风火火,俨然运动员模样,一副黑框近视眼镜,则显示出学者身份。他出身于山东莱阳一个普通人家,父亲虽是中学老师,可自己跟着母亲在农村长大。上学时班里一半职工子弟,有城里户口吃“商品粮”,而他是吃“农村粮”的,处处感到待遇不一样,暗想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进城工作拿个“粮本”。

不料“文革”打乱了他的梦想,大学不考试凭推荐招生,这给了那些有权有关系的人以方便之门。孙松别说去上大学,差点连高中也上不了。因为上高中也是推荐,大队支书、会计的孩子优先。好在那位高中校长为人正直,了解到孙松学习不错,便对大队干部说:“要上一齐推上来,不然都别来。”

这样,孙松走进了高中校门,自然更加刻苦努力,转眼间三年高中毕业了,他感到前途渺茫,还是要回家务农。历史却在1976年10月转了一个弯,极“左”阴云散去,国家航船走向正规的航道。尤其是“打不倒的小个子”邓小平第三次复出,断然决定于1977年秋冬之际恢复高考,给了万千年轻人重生的机会。

多年之后,已是所长的孙松时常感叹地说:“永远感谢邓小平,要不是他拍板改变招生政策,我还在老家种地呢!”

可在动乱年代学的东西太少,比如化学一门课程,只能讲化肥原理与制造,基础太差。头一次高考,孙松名落孙山了。1978年7月,他经过复读半年整装重来,一举过关。报哪所学校呢?父亲与他拿着招生表翻来覆去地看,省城济南太热了,家乡烟台没有想学的专业,青岛有个海洋学院,那里凉爽又离家近,就填报了山东海院(中国海洋大学前身)生物系。

录取通知书陆续发放下来,他父亲在路上碰上了公社教育助理,问:“有没有我们村的?”那人想了想说:“有。”“哦,录取书写的什么名字?”“记不起来了,也姓孙,两个字。”“俺村叫两个字的不多,那就是我家孩子啊!”父亲高兴地回家对孙松说:“你快去看看,好像考上了。”

是吗?孙松一溜烟地跑到公社。那位助理打开抽屉一翻,正好看到了那份孙松的通知书,第一志愿:山东海洋学院!“哈,我就是孙松,拿走了!”他捧着录取通知书跑回了家。那年月,农村的考上大学如同中了状元,公社统一公布。由于孙松提前拿走了通知书,大喇叭里没提他的名字,村里人认为他没考上,还挺替他惋惜的。

孙松却兴高采烈地打点行装,准备去青岛上学去,弄得不少人纷纷传言:“这孩子没考上还张罗着上大学,疯了?”外村一个亲戚听说了,吓得跑来问孙松:“听说你为了上学魔怔了?”正在兴头上的孙松拿出录取通知书:“没有!你看我这不是考上了嘛!”

由此,农家孩子孙松一头扎进了青岛,投入了海洋科学,一生再也没有离开。四年大学毕业后,他考上了中科院海洋研究所棘皮动物专家廖玉瞵老师的研究生,获得了硕士学位,后来又转到海洋生态学王荣老师门下,再接再厉,被培养成博士。其间,为了解决南极磷虾年龄鉴定问题,孙松三次奔赴南极科学考察,并受邀到澳大利亚南极局做访问学者,开展合作研究。

南极磷虾是南大洋生态系统的“关键种”,处于食物链的底层,也是一种重要的战略性生物资源,具有很大的开发潜力。南极磷虾虽然不大,体长只有5-6厘米,但企鹅、海豹和鲸鱼等上层捕食者大都以它为食。由于资源量特别大,早在20世纪60年代有些国家已经开始试捕,用作食品或饲料。1982年年产量曾达52.8 萬吨。据估计,在不破坏南极生态系统的前提下每年可以捕捞1亿吨。这个数字相当于全世界海洋渔获量的总和。所以有人说它是地球上潜在的最大蛋白资源。但由于在极端寒冷气候下,它们是否存在着“负生长”,一直困扰着海洋生态界。

孙松刚到澳大利亚时,提出研究南极磷虾年龄鉴定问题。一位老师说:“我们两个博士后都失败了,你能行吗?”

“让我试试看……”

孙松发扬了中国学者的韧劲儿、拼劲儿,经过反复研究实验,发现南极磷虾年龄信息密码藏在它的复眼里,并且在国际上首次证实了南极磷虾自然状态下确实存在着“负生长”,将其发展成为南大洋生态系统状况和气候变化的生物指标。

那位澳大利亚老师十分高兴,专门组织南极局专家进行审核。孙松把专家组提供的20条饥饿了数月的磷虾放到实验器皿中,与其他正常的30条磷虾一起进行实验,其中18条成功鉴定出了“负生长”。全场一片热烈的掌声。这是给中国海洋科学家的掌声啊!

1994年下半年,孙松访问学者到期了,外方有关人员想留下他再做五年,允诺未来将会有一系列成果,而海洋所的王荣导师希望他回国。反复权衡,孙松在澳大利亚做完了博士论文,毅然启程回来了,跟着王老师完成了学业,戴上了心向往之的博士帽。

国外学习研究的经历,使孙松坚定了科技报效祖国的信念,也经受了各种考验,锻炼了行政组织能力。他本是海洋所第一个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硕士研究生,现在又当选为职代会主席、所党委委员、生态研究室党支部书记、副主任。他一边做好分内的党政工作,一边孜孜不倦地继续研究南极磷虾。

不久,他跟随“雪龙”号破冰科考船,参加了中国第十四次南极考察,任大洋队队长,迎风冒雪,跨海踏冰,与研究团队奋发努力,取得了基础与实用两全其美的佳绩。多年后的2010年,在海洋研究所建所六十周年时,他的老师、著名的海洋生物学家王荣先生欣喜地撰文回忆:

南极磷虾的研究两次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和两委一部颁发的“国家‘八五’科技攻关重大科技成果证书”。为国际南极科学研究与和平利用南极做出了中国的贡献。我们欣慰地看到,今年1到2月农业部首次派出两条渔船对南极磷虾成功地进行了试捕。作业20天,产量2000吨。据悉,2010/2011南极夏季将增派更多的船去。海洋研究所从1984年开始的南极磷虾研究终于在实际利用上有了体现。

不用说,这里边凝结着孙松的心血。1997年,孙松那次乘“雪龙”号回到上海极地所,有关部门打算留下他来,甚至给孙松分配了一套住房。这在寸土寸金的大上海多么诱人啊,同时还可研究心仪的南极生态,孙松动心了。不料,中国科学院一位副院长前来迎接,一边与孙松握手道辛苦,一边叮嘱道:“你不能走!中科院准备去海洋所调班子。”

“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孙松有点诧异。当时海洋所由于历史的原因,积攒的问题较多。事业需要后继有人,组织上将具有科研成就又有行政能力的孙松纳入了视线。

1998年9月,中科院任命孙松为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第一副所长,一年后,改任党委书记,2006年10月就任所长书记,党政一肩挑。从此开始了他们一班人大刀阔斧抓改革、集中精力促发展的十年时光。

新官上任三把火。上午宣布了孙松任所长,下午他就来到财务处问:“账上还有多少钱?”“没了,只够人头费。”哎呀,这还行?第二天孙松领着副手上北京,找科学院要钱要支持。好啊,让你干当然是支持的!给钱是借,要还的!孙松他们一合计:卖了棉袄买蒸笼,不蒸馒头“争”口气。不借了,自己创,抓业务上项目争取资金。

回来后,他把一班人拉到了崂山渔村里,开会研究现状,短板是什么?今后如何办?大家敞开心扉畅所欲言,有的提配备各室领导班子,要懂业务的;有的要求改革力度再大一些,不然感受不到疼,也就缺乏动力;还有的讲申报立项课题要有考核,不能拿了钱不出成果。其中讨论到某处的处长不行,为什么不行?需要讲出个“一二三”来……

接连喝了三天崂山茶,议事不定事,各自提方案,重点是统一认识,凝心聚力,既争得脸红脖子粗,又有生活情趣,逐渐理清了思路,确定了航线。孙松总结道:“新班子要有传承,不能否定前面的,还要做开拓性工作。我出国考察时深深体会到,咱们最大弱点就是走不出去。你从办公室窗口看看,第一海水浴场夏天人满为患,水都浑了,而远处人少,海水是清的。要想有所作为,就不能老在近海打转转。上次去院里,有领导就敲打我:‘孙松,你可不能办成水产研究所!’所以啊,今后我们眼光要放远一些,志向要大一些……”

会后,他们确定了战略研究的“三大方向”:一是生物资源可持续利用;二是环境安全研究——包括物理地质环境、军事环境;三是向深海大洋进军。再者,实行大力度改革举措:研究所全员解聘,双向选择。课题组长、各处处长竞争上岗,而后由其选人。没有入选的人员待岗学习,工资保持不变,但干活的不能吃亏,上岗有补贴,出来成果有奖励。

过去中午有打扑克的、玩游戏的,曾有人说:“孙所,你管管吧!”“不用管,很快他就不打了!”果然,改革方案一公布,谁也坐不住了,千方百计地学习、工作,整个研究所的风气焕然一新,呈现出自我加压、争先恐后的局面。

当时班子成员照例体检,结果发现都不同程度地存在问题:你血压高、我心脏有毛病,他的血脂血糖超标准。哎呀呀,这样的身体状况怎能“大干快上”呢?孙松找到“青大”医院的大夫请教,回答是“亚健康”,走路就能有效地缓解症状。

他与大家一商量就这么办:本来他们几个所长副所长住一栋楼上,每天上下班有专车接送。现在决定不用了,沿着海边走,从音乐广场步行去海洋所上班,五公里的路风雨无阻,坚持走了一年多,个个身体大有好转。

如此这般,海洋所风清气正,斗志昂扬,各项工作都上了一个台阶,由原来中科院的B类研究所,一跃成为A类所。其中,最为典型的还是从“望洋兴叹”,真正走向了深海大洋!

事实上,他们早就想再拥有一条新型科学考察船了!

海洋研究所没有远洋考察船,那就成了“海军陆战队”了,是无法乘风踏浪打胜仗的。随着立下汗马功劳的“科学一号”日渐老化、风光不再,就像一个人老了,各种零部件运转了几十年,时常会出现这样那样毛病的。一开会,船管大队长就呼吁:“孙所,光是修修补补的不行,得造新船!”

“我知道新船好,可哪有钱?这需要争取!”那时孙松任党委书记兼分管业务的副所长,三下五除二理清了头绪,立即着手谋划上马科学考察船。

当时,还有几家涉海单位需要考察船,大家希望联合建造,不料因为需求理念不一致——有的说建双体船,有的讲吨位小了不行,来来回回地争论,定不下来。孙松和海洋所急不可待。一位领导理解他们,说:“干脆给你3500万元,你们退出,让他们再商量吧!”

孙松转念一想:行!我们用这个钱可以买适合自己的船。于是,他带领着时任船舶大队大队长的于建军等人揣着钱满世界找,终于发现挪威有一条资源调查船很不错,因油气勘探不景气要出售,要价5000万美元,虽说不完全是为海洋科研建造的,但买回来后改造一下就能用。

那年圣诞节下着大雪,孙松和于建军等人兴冲冲地去了,好不容易谈成了并签了意向书,但就在要签合同的前一天,被另一船东出了双倍的价钱抢走了。

没说的,再想辙吧。他们找到了武昌造船厂,提出用5000万建造一艘1000吨的新船。厂长听了直摇头,说钱太少了,造不出。孙松和副所长李铁刚等人只好大谈苦衷:“我们实在就这些钱了,全给你能造多大就多大,海洋科研需要啊!”一来二去,把厂长感动了:“这样吧,我们把1000吨的海监船设计图纸改一下,建成科考船,这样可省不少设计费哩!”

这就是“科学三号”考察船,我国新千年建造的第一艘综合性考察船。为保证新船建造项目的顺利实施,海洋研究所组建了以孙松为首的新船建造领导小组,及以于建军为组长的工作小组,派出有实践经验的船舶大队副大队长孔宪才和船长朱萱带人驻厂监造。从一张张钢板切割开始,看到它在船台上一天天长大、成型,孙松和他带领的造船团队心里非常高兴。

为满足科学考察的需求,“科学三号”配置了可调浆、艏侧推和减摇装置,增加了船舶的机动性和适应性;实验室采用大框架结构;甲板设备配置了A形架、倒L形架、伸缩吊、折臂吊、作业道轨等,同时配置了6000米地质绞车和3000米水文绞车,以及集中操控臺等。中科院沈阳自动化所还设计制造并安装了全船网络、信息集成以及监控系统。

历时487天,终于圆满完成建造工程,“科学三号”壮观而实用,于2006年7月8日准备驶离武昌造船厂。时任武昌船厂常务副厂长的杨志钢(现为董事长)看着“科学三号”的身影,心生不舍,曾对于建军说:“我给你8000万,你把船留下吧。”于建军听了会意地微微一笑。央视午间新闻对“科学三号”考察船进行了报道,可见其对于我国海洋科研的重要性。这条船总长73.3m,型宽10.2m,型深4.6m,最大吃水3.4m,满载排水量1224吨,经济航速14节,最大航速16节,续航力5000海里,自持力30天,定员48人(科学家30人,船员18人)。将主要用于近海物理海洋学、海洋地质学、海洋生态与环境科学和海洋化学等综合考察与实验。

亲眼看着“科三”轮茁壮成长的朱萱,担任了首任船长,开始了新船的科考生涯。说起来,朱萱与海洋研究所有缘!他父母早年大学毕业分配到海洋所工作,一直没有离开。他从小就在海洋所宿舍里长大,先是在青岛福山支路,后来搬到金口二路,小学就是在不远的文登路读的,中午跑到海洋所食堂吃饭。下午放学一般都很早,就再来到所里等候爸爸妈妈下班。

青岛的孩子得天独厚,从小生活在大海边,喜欢海热爱海,尤其看到海军、海员穿着整齐帅气的制服,小朱萱心灵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中学毕业考大学时,他就报考了大连海运学院。1985年毕业后留在了大连工作,可他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一天天见老,便想回家尽孝,反复要求才改派回青岛海洋所科考船队,在金星二号上当见习驾驶员。

尽管朱萱是科班出身,也有可操大船的证书,但还需要按部就班地从头来。好在所学扎实,基础牢固,他陆续考过了三副、二副岗位,1994年升任了大副,1997年考上了船长,从此成为科考船队一员功不可没的战将,曾在金星二号、科学一号上驾船航行。其间还外派到商业货轮上担任过船长。

2006年9月,“科学三号”开始首航,海洋所孙松、李铁刚、于建军等人研究商定,打出“开放共享”的旗号,发布航次公告,面向全國涉海院所搭载科研项目。一时间,群起响应:中国海洋大学、同济大学、海洋局一所、三所、厦门大学、中国科技大学等纷纷报名。

第一航段由青岛到舟山,第二航段舟山到厦门,第三航段厦门到三亚,第四航段三亚回到青岛。满载而归,各得其所。这种方式效果不错,受到各个海洋科研单位的欢迎,至今形成综合性科学考察船出航的惯例。

然而,这条“科学三号”毕竟吨位太小了,只能在近海考察,还是无法经受远海大浪的冲击。孙松担任党政一肩挑的“一把手”后,更是把目光投向深蓝色的大洋、幽暗的海底,那里呼唤着中国海洋科学家,呼唤着飘扬起五星红旗的国际一流大型科学考察船……

世界一流科考船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这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毛泽东主席发出的豪迈誓言,数十个春秋过去了,随着中国科学家和亿万军民的团结拼搏,正在逐渐变成现实。尤其是前者,神舟飞船和登月舱已经飞临了月球,而下潜五洋也在一步步深入之中。

外表汹涌澎湃的海洋看似只是汪洋一片,其实海底内部拥有一个神秘的世界。不但有幽灵似的暗礁、湍急的潜流,有貌如高山大岭一样的洋中脊、冒着黑烟囱的热液喷口,还有正在生成的海沟、海山,以及无数奇特的生物和丰富的矿藏。迄今为止,人类对深海的认识仍然处于初级阶段,可以说对大洋洋底所能探知的区域还不到5%。

因而,深海探测对于深海生态、深海地质结构的研究、深海矿物的调查与开采,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这就需要能够到达深海并展开工作的科考船和下潜设备。各国都非常重视。20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是国际上新建科学考察船的高峰期。前苏联建造了6000吨级的“院士”号、1600吨级的“教授”号,美国建造了4000吨级的“海洋学家”号和2100吨级的“梅尔维里”号,英国下水了3000吨级的“先驱”号,日本则出现了“白凤丸”和“启凤丸”等综合性海洋调查船。

这个时期,我国尽管受到“文革”动乱的影响,但也不甘示弱,相继自主设计建成了“东方红”号、“向阳红10”号、“向阳红09”号、“科学一号”等一批科考船。然而,这些船舶还远远适应不了海洋科研的需求。以中科院海洋所孙松所长为代表的海洋科研人,开始积极向有关方面奔走呼吁:建设现代化的远洋科学考察船!

进入新的世纪,世界上更加先进的海洋科学考船相继诞生,大量高科技成果得以应用,从船舶动力到电力系统,从自动化控制到计算机网络,从续航能力作业能力、立体交叉同步的观测和探测到保真取样,以及实验数据的现场分析和远程传输,防震减噪和抗干扰能力以及生活、工作环境的舒适度等,均跨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2004年,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规划国家十一五“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建设”项目,简称大科技工程,投资大,科技含量高,审批相当严格。首先由各科研单位提出立项申请,由两院院士大会严密审核,再由国家发改委审批报国务院。为此,大家都瞪起眼睛来铆足了劲儿去争取。海洋所决心抓住这个机会造大船,并立即成立了工作组,由所长孙松亲任组长,选调本所船舶大队大队长、富有几十年随船科考经验的于建军带领一帮人撰写立项建议书。

这是代表国家上报立项报告啊!责任重大,使命光荣。内容包括立项理由、目前国内外科考船现状、建设内容、科研需求等。孙松所长安排在凯旋山庄包了几间房,将起草小组封闭在那里加紧干。他要求于建军他们迅速拿出高质量的建议书来,并提出几点生活上的注意事项:“一要吃好,二不能熬夜,三不能吃饱,因为吃饱了容易发困……”

“孙所,你太狠了!”于建军苦笑着说,“不让熬夜是假的,就是让我们早起床快干活儿!没说的,咱住上凯旋山庄,就等着凯旋吧!”

果然,他们起草小组几个人拼上了,分工不分家,黑白连轴转,每一版连文字带图表将近30万字符,一连写了29稿,终于拿出一份

有条有理、精益求精的建议书。以至于发改委高新司来人调研,看到这种情况赞叹地说:“你们是真干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来自海洋的呼声打动了决策部门:为加强海洋科研能力建设,实施我国海洋强国战略,国家发改委批准建设海洋科学综合考察船这一重大科技基础设施项目,同时立项的还有著名的“天眼”工程。具体招标由谁负责来干呢?按说,中科院海洋所最为迫切出力最大,理所当然应该主管。可是驻地在青岛的还有中国海洋大学、国家海洋局第一海洋研究所、国土资源部海洋地质研究所等四家涉海单位,大家都想要这条船。

为了统一协调,有关部门促使五家单位坐在一起商讨,可这么好的机会谁也不愿拱手相让。与会人员彼此都十分熟悉,时常是台上争得“一锅粥”,各自强调需要船的重要性;台下还是好朋友,握手言欢互相配合……

孙松所长充分发挥了口若悬河的功夫,分头说服,终于得到了大家的理解和支持,海洋所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此船的建设管理使用权,成为项目法人单位。

经过改革开放几十年,国家综合实力和海洋意识都有了极大提升,决心投资5.5亿元人民币,建设国际一流的最先进的综合科学考察船。重任交给了海洋所,一定不辱使命!孙松代表党政班子向中科院、国家发改委立了“军令状”,迅速组建了工程经理部,孙松任总经理,吴德星、侯一均、李铁钢、于建军任副总经理,于建军兼总工程师,经验丰富的船长隋以勇为总工艺师,财务处长王勇为总经济师。

由此,总工程师于建军怀着强烈的责任心,长年驻扎在设计和建造现场,奔波于上海和武汉之间,一年有大半年“泡”在了船台上。

新船由中国船舶工业集团公司第708研究所设计,武昌船舶重工有限责任公司建造。作为“船东”的海洋研究所,对于“产品”有自己的要求:借鉴国际上著名的挪威“G.O.SARS”号和英国的“JAMES COOK”号等科学考察船,结合我国海洋科研工作的实际需要,总结了过去出海调查的经验教训,提出了一整套全新的理念和技术指标。

嶄新的船型、实用的设施,有些设想和建议,具有多年海洋科考经验、又当过管理船队大队长的于建军干脆画出图纸供参考,并且直接挂在网上广泛征求意见,再酌情一步步修改。关于船型,他直接给设计师提出了总体尺度,长度不超过100米,宽度18米,让设计师按这个指标优化。以至于设计师由衷地说:“于总,你们为科考船的设计贡献了太多的智慧。”

于建军则真诚地表示:“哪里,我们就是想要一条好用的船!看到它在海上是最先进的,我就很高兴!”

图纸拿出来了,成百上千张图纸厚厚的一大摞。2010年,寄托着几代海洋人梦想的新船开工了。按照所党委的统一部署,于建军、隋以勇带领着船舶大队的孔宪才、李欣、张绍京、刘合义、刘长杰、石铭金、以及孙宇峰、连超等一干人马开进了厂家,全程监制。冬去春来,风雨兼程,他们随着这艘科考船一起成长。

今天,于建军已经是国内小有名气的“造船专家”,先后被国家发改委等部门邀请为评审专家参与了“向阳红10”号、“大洋二号”、“中国海洋地质九号”、蛟龙号母船、“雪龙2”号、“东方红3”号、“张骞”号等新船建造项目。

为了全所的宝贝船,监造人员确实拼上命了。那几年,于建军、隋以勇他们几乎成了造船厂的工人,天天一起上下班,甚至比船厂人还敬业。在工程质量上,他们层层把关,顶着60度的高温在舱室穿梭检查质量,为了确保工期,经常性地加班加点;他们与技术人员一起,研究新的技术、研发新的工艺、研制新的装备;在工程后期,把每天夜里十点的碰头会推迟到半夜12点。

肩上的重担使然,于建军的拼命精神又上来了,船厂的人背后偷偷地叫他“魔鬼总工”。毕竟年龄大了,又无法放松休息,“于大”累倒在现场住进了医院,张绍京等人心脏也都累出了毛病,后来有知情人感叹地说:“这条船累倒了不少人!”

尤其时年50出头的阎军,差点成了“阎王大军”里的一员。

他是山东济宁人,从小没见过海,也是与孙松一样,1978年考上了山东海洋学院来到青岛,才与海结了缘。他学的是海洋地质调查,毕业后分配在胜利油田地质科学研究院,两年后考上了海洋所秦蕴珊院士的研究生,从事海洋沉积学研究,也就留在海洋所工作了。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海洋地质室与中海油合作进行“海洋工程地质调查与评价”课题的研究,对于预防海底滑坡地陷倾向,具有重大作用。联合国开发计划署认为很有意义,资助他们做“近海平台与场址调查和评价”的研究。秦院士为首带领大家集体攻关,作为助手的阎军也积极投入进去。

正当风生水起之际,所里开始建造综合性科考船,其中配备了许多地质调查设备,需要专业人士筹划监理,准备调懂行的阎军参加监造小组。可他本是做研究工作的,这一来就得离开实验室,有人劝他不要去。阎军想:盼了几十年的大型调查船终于有“戏”了,我要去为它干些实事,哪怕耽搁自己的研究也值得!

如此,他随同于建军上了船厂,担任了工程技术部主任,负责科考船的随行设备配置、建造和管理使用工作。从水下机器人、各型绞车到操控室、实验室装备的安装调试、章程制度学习制订等,都需要从头开始,白手起家。为此他们招聘了一批大学生,严格培训,甚至教给他们如何在船上防晃动、保证人身安全……

经过一年多的艰辛洗礼,2011年11月,新船在武汉下水了,正式命名为“科学”号。这是一个寓意深远而又富有诗意的船名,既表明了隶属于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又预示着向海洋科学进军远航!人们在它身上寄予了国人无限的希望和梦想。

当“科学”号进入试运行阶段时,孙松所长在国内首次开创了全新的科考船管理模式,组建了由科考船队、工程技术部和大科学装置办公室组成的科考船运行管理中心。为了加强管理再加上总工程师于建军的身体尚未恢复,所里任命一直介入调查装备建设的地质室主任阎军为中心主任,并负责“科学”号的海上试验等试运行工作。

此时,从国外归来的张鑫博士成为阎军的得力助手,二人齐心合力做好各种调试工作。“ROV”上船安装时,原来委托船厂做的基座不行,重新返工直接安到甲板上;无法测量热液流体成分,就自己制作“激光拉曼探针”。原先设计的“ROV”操控室放在船上不能移动,平常训练、检测均不太方便,他们设想把所有操作系统都放在一个集装箱里,不需要它出海时可整体吊装下船,便于保养检修……

可以说,那是他们最累的几年了,不知不觉间,阎军的身体出了毛病。那还是在海试期间,他从后甲板走到驾驶台,竟喘不上气来,只当是太累了,休息休息就会好的。回家后再一次准备出海,妻子看他跟过去不一样了,走路走不快,还老是气喘吁吁的,实在不放心,坚决拉着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在青岛市立东院里,各种检查单化验单一取出来,大夫倒抽一口凉气:“马上住院!”原来他的心脏造影显示95%的主干血管堵塞,说不定何时就会大面积梗死!支架都不能放了,必须做搭桥手术!当天,阎军就紧急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安上了血液循环泵。大夫说:“这是救命泵,在手术前以防万一,不然我在医院都救不了你!”

阎军主任病危的消息传到海洋所,孙松所长、王启尧书记等人立刻赶到医院看望。隔着重症室的门玻璃,看着曾经年富力强的伙伴躺在病床上危在旦夕,孙所长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唉,这两年为了‘科学’号累坏了……”

第二天,手术十分成功,大夫从阎军左右腿上各取一段血管,行心脏搭桥术,右三左一,一共为心脏搭了四根“桥”。此后住了十几天重症监护室,又在家静养了一段时光,他终于从“阎王”手里挣脱出来。

海洋所领导十分关心,准备让他长期休息,可是“科学”号即将首航,有些事情还是他清楚,打电话询问身体怎样了,还能不能干?他朗声回答:“能干!”就又上班了。只是严格限制他不能出海,在办公室遥控指挥,船上的事由副手张鑫代劳。瞧,我们的海洋科学家就是这样献身海洋的!

新船建成后,进行了一系列海上航行试验,简称海试,专门找狂风暴雨的天气,浪高流急的海况,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这才能试出斤两和检测有没有毛病。记得有位诗人早年写过一首海试的诗歌,其中说到天气很好,找不到恶劣海况影响工期:恨不得拽过大海踢两脚,让它发怒跳起来。

那次“运气不错”,试航船由监造总工艺师隋以勇担任船长,从南通一出长江口,就遇到了台风的尾巴,五层楼高的船体横摇得厉害,参加海试的队员晕了一半,房间里未放好的书本计算机哗哗啦啦掉了一地。入职不久的硕士生连超负责实验室设备的调试,他生得人高马大,可这是第一次出海,龙王爷根本不管你壮不壮,照样把他放倒了。本来他住在上层舱室里,窗外海景很迷人,可晃得根本睡不着,只好跑到一楼集控室打了个地铺……

海试总体合格,船体和主机经受住了风浪的考验,各项测试结果表明,该船设计和建造非常成功,不仅快速性、操纵性、噪声振动等主要性能全部达到设计要求,而且船舶综合布置、电站负荷、船舶油耗、定位能力、动力系统的可靠性、生活环境舒适度均达到或超过国际同型船的水平。只在绞车管路上发现了一些问题,有漏油现象,要及时改造修复。经过风吹浪打的磨合,“科学”号胜利返航。

2012年9月的一天,天高云淡,金风送爽,英姿勃发的“科学”号昂首挺胸驶进了青岛奥帆中心码头,有关方面举行了隆重热烈的交接仪式。她那船体染着“中国红”颜色,上层建筑则一片雪白,在碧海蓝天和岸畔楼宇的衬托下,美丽壮观,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

中国科学院白春礼院长十分高兴,亲来青岛迎接并用楷书题写了“科学号”三个大字,表示祝贺祝福,海洋所工作人员镶上镜框,至今挂在船上会议室里。同时,他还用大笔草书了“科学”两个字,镶嵌在考察船的船头上,红底白字分外醒目,随船出航乘风破浪!

“科学”号处处体现着探索、创新的科学精神,是当今世界上第一流、最先进的海洋科学考察船之一,是开展深远海综合科学考察研究的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那么,这究竟是一艘什么样的船呢?先进在哪里呢?让我们一起登上舷梯、走进甲板舱室,一暏那令人心旷神怡的风采吧——

全船總长99.80米、型宽17.80米、型深8.90米,总吨位4711吨,续航力15000海里,自持力60天,最大航速15节,定员80人。续航力比国外科考船多出5000海里,增加了海洋考察的周期。船上装备了先进的可控被动式减摇水舱系统,风浪大时可自动减小船体的摇晃程度。可以抗拒12级以上大风。

在船头接触水的地方,有一个很显眼的硕大的红色“圆鼻头”,这是率先在国内采用优化设计的防气泡球鼻艏船型方案,因为船舶在水中航行,激起的水波会产生一种阻力,即兴波阻力。这种阻力会消耗掉船舶的一部分推进功率。“圆鼻头”可以使船体与球鼻分别形成的波峰与波谷相遇,从而相互抵消,减小兴波阻力,使船行驶得更快。但随之会带来的水下气泡造成对探测设备的干扰,防气泡球鼻艏是“科学”号上的专利创新技术之一。

从外观上看“科学”号约略高达37米,有九层作业甲板。站在驾驶室环顾船艏,可以发现,与一般的船相比,“科学”号的前甲板出奇的宽大和敞亮,四周没有舷墙,船体边缘也没有挡水板,而是采用了圆弧形的设计,这主要是为了减少因风和浪的冲击而引起船舶摇摆;甲板上,各种系泊设备也都安放到了遮蔽作业甲板上,既保护了系泊设备,也增大了前甲板的空间,更便于作业,这在国内是第一艘如此设计的科考船舶。

前甲板上,画着一个黄色的大圆圈,这是直升机悬停平台的标志。前甲板的艏部耸立着一个高大的桅杆,科学家们称它为“科学桅”。普通船只的前桅杆通常用于悬挂前桅灯、锚灯和锚球,而“科学”号前桅杆除上述功能外,还在桅的顶部平台装有大气探测和海气通量探测设备。这是因为船头是最先接触海上的气流且远离“上层建筑”和船上烟囱的地方,也是空气最纯净且不会受到遮挡物干扰的地方。

在科考船中,“科学”号是第一艘采用吊舱式电力推进的船舶。可实现0节-15节无级变速,并在低速状态完成360度回转的船舶;在国内首次采用了艏侧推槽道口封盖技术,解决了槽道口气泡干扰问题;第一个配备了全球卫星通信系统,可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实时音、视频通讯和数据传输。首次将变频电控技术应用于大型绞车等操控支撑系统中,效率提升很大。比如在6000米深的海底取样,若是采用液压技术,缆线收放一次上下就得8小时,而用了电控技术,能节约一半时间,4小时就可以完成一个来回。

“科学”号考察船的定位能力十分强大。应用动力定位系统在8级风、4米浪的情况下,也能将船只稳定在3米范围之内,海况好的情况下,则可将船控制在0.3~0.4米范围之内;水下定位精度可达厘米级。这对于科研来说十分重要。比如某处站位的地形扫描、海底岩石取样、生物环境测定等,只有确定在原位,实验中的很多坐标信息才能准确,否则就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从船舷的左侧拾级而上,船上生活设施尽收眼底:餐厅、休闲厅、网吧、健身房、医务室、会议室、图书室、居住舱室等,相当舒适。在驾驶室里专设了咖啡台,工作累了可现磨一杯咖啡提提神。舱室里设有电视、网络、音乐播放器,独立卫生间,随时可以沐浴洗澡,不亚于三星级的宾馆。在休闲室里还摆放着一架崭新的钢琴,有此特长的科考队员闲暇时,弹奏一曲,可当一次电影中的“海上钢琴师”……

毫无疑问,“科学”号就是一座“海上移动实验室”。

在深海大洋中,它可以从事深海探测、保真取样、现场实验分析等科考工作,通过定点作业和走航方式,对海洋环境参数、海面常规气象、海气界面通量、海洋生物、海底地形地貌、海底地质、海底构造等进行天空大气、水体和海底的立体交叉、同步的连续观测和可视保真取样、现场分析处理、遥感信息现场印证以及数据系统集成。依托强大的卫星传输功能,这些科考数据和现场作业工况可以实时传输到陆地,科学家即使不出海,也可以共享和分析处理数据资料……

后来,这艘现代化的世界一流的科学考察船,成为许多科研院所建造科考船的样板,大家纷纷前来取经,甚而直接照搬过去,打造出几条几乎与之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船。

2014年,“科学”号团队与“登月工程”、天河计算机一起获得当年“科技创新团队”光荣称号。

这足以说明,中科院海洋研究所对建造“科学”号考察船的贡献非同小可!

首航西太平洋

“现在我宣布,‘科学’号正式起航!”

2014年4月8日下午,随着中科院海洋研究所所长孙松一声号令,“科学”号综合考察船汽笛鸣响,缓缓驶出了码头。船上飘扬着两面旗帜,一面红旗上写着:“科学”号海洋科学综合考察船首航;一面蓝旗上写着着:WPOS专项西太热液航次。

哦!这是中国第一艘新型全海域综合性科学考察船——“科学”号,正在青岛中苑码头举行隆重而热烈的首航仪式。

海洋所所长孙松、党委书记王启尧等领导班子成员,各研究室主任、研究员,航管中心部分人员,还有已经退休多年的船长、老科学家和科考队家属,纷纷汇集到码头上。有的手捧鲜花,有的举着彩旗,还有的抱着孩子前来欢送。尽管春寒料峭,黄海的海风吹在身上脸上凉意袭人,可人们个个笑颜如花,热情似火。

经过两年左右的试航检测阶段,甚至是酷暑严寒、台风巨浪的重重考验,“科学”号各项性能全部达到设计水平,包括各种装备仪器也都应用正常,还在海试时期就已经完成了数项科学探测,取得了一些宝贵的样品和数据,完全具备了驶向深海大洋的能力。

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之后,首航的航次任务、海域与航线均确定下来。目标靶区选定在西太平洋的冲绳海槽,两个考察点,探测海底热液口、“黑烟囱”,相应采集矿物生物样品和有关数据。科考队首席科学家为“双首席”,一是所长助理、海洋生态学家李超伦,另一位是海洋地质学家曾志刚。科考队长、技术负责人则由三十出头的“ROV”专家张鑫担任。此外还有四十余名队员登上甲板,随船开始了“科学”号真正意义上的处女航。

本航次是執行中科院战略性先导科技专项(WPOS)科学考察任务之一——“热带西太平洋海洋系统物质能量交换及其影响”。这个“战略性先导专项”,是海洋所为了走向深海大洋而确定的“三个一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建造一条国际上最先进的科学考察船;承担一个国家级的重大专项;建设一座适合科考船停泊维护的专用码头。

在孙松、王启尧这届班子带领全所人员的不懈努力下,“三个一工程”均在逐步落实。有了船,没有大项目那也是“养”不起的,甚至会造成严重的设备资源浪费。所以,几乎就在“科学”号交付之前,孙所长就着手组织申请重大任务立项的报告书了。

时任海洋生态与环境科学重点实验室副主任、研究员李超伦,重点参与了这项工作,成为编写组主要成员之一。他本身是生活在海边的青岛人,从小在青岛读书上学,沐浴着清爽的海风长大,夏天时常跑到海水浴场里,与小伙伴们游泳、戏水、打水仗。可能父母为他起名字时就有“超凡绝伦”的愿望,也奠定了他想当一名海洋科学家的理想。

1987年,李超伦高中毕业了,第一志愿填报的就是中国海洋大学的前身——山东海洋学院,并且顺利考中了,就读于海洋生物学专业。作为一个本科生,他跟着老师搭乘着学校的“东方红”号科考船出海,在海岸带做海岛调查。虽说开始晕得不行,吐得难受,可他对做实验做标本很有兴趣,乐此不疲。

四年毕业后,他面临考研还是就业的选择。恰逢海洋研究所来学校招聘极地工作人员,骨子里有种探险情结的李超伦来了兴趣,积极报名,被录用到海洋所王荣老师的团队当了一名实习员,主要研究南极磷虾,做标本记录数据。第一次到南极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恰逢“雪龙”号极地考察船的首航,李超伦有幸参加了那个航次。

当经过艰辛的航行,战胜了西风带猛烈的风浪,终于来到南极时,只见满眼是白色的冰盖、冰山、冰原,几乎整个天和海全是冰雪的世界,他的心灵受到极大震撼,感觉到大自然太伟大了,太神秘了!这需要人类不断地去探索,而自己掌握的知识太少了。

回来后他加紧学习,陆续报考了本院的硕士和博士研究生,一直跟随着具有“无冕之王”之称的王荣导师深造。他沿着助理研究员、副研究员、研究员的历程一路走来,其间还到挪威特拉姆瑟大学、美国康涅狄克大学做访问学者,刻苦好学成绩显著,2008年被任命为海洋所第七室——海洋生态与环境科学重点实验室副主任。

那时,他时常参加国际会议,看到西方发达国家利用先进的科考设备,从海底拍来的照片和获取到的样本,十分眼热。可是,深海科研是“富人俱乐部”,要有经济实力才行,每次开会都是美国、法国、英国、日本等国家唱主角。李超伦与国内许多海洋学家一样,盼望着有一天中国人也能在这个领域大显身手、扬眉吐气!

改革开放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国家综合实力得到极大提高,海洋所开始论证建造“科学”号考察船,并争取深海科研项目之时,有过南极科考经历的李超伦便积极参与进来。购置什么设备,探索哪方面的内容,保证未来十年二十年不落伍,为此海洋所专门设立了领导小组,孙松所长亲任组长,李超伦任重大任务办公室主任。

好啊!有了大船,过去不敢想的科学问题,现在都可以设计研究了!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边建船,一边选择码头,一边撰写申请重大专项的报告。“三个一”工程并驾齐驱顺利实施。2013年通过了中国科学院战略性先导科技专项(A类)“热带西太平洋海洋系统物质能量交换及其影响”(简称“海洋专项”), 专项经费11.5亿元人民币。

这是中国科学院有史以来在海洋领域投入最大的一个项目, 是中国科学院先期启动的10个A类先导项目之一。它以热带西太平洋为重点,兼顾东印度洋和印尼贯穿流区域, 开展海气相互作用、海洋环境安全与生态系统演变、深海极端环境与生命综合研究, 研发一批海洋探索与研究急需的海洋装备, 从整体上提高海洋探测与研究能力, 在我国海洋研究领域发挥先导作用。首席科学家由中科院海洋所所长孙松担任。

为此,他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说:“近海研究有良好基础,但体现不出先导性,深海研究是发展方向但面临极大挑战。考虑到我国对海洋科技的需求以及海洋领域的国际前沿问题,如何体现海洋科技领域的‘先导性’,是我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我国的海洋研究起步晚,受到海洋意识、综合国力和海洋探测装备等方面的诸多限制,主要海洋研究大多局限于中国近海资源与环境的研究,对深海大洋的研究鲜有涉猎,并且有限的调查研究仅限于大洋上层。因此,我国对全球海洋,特别是深海和大洋的动力环境、资源状况缺乏系统了解。”

“于是,海洋先导专项将目标锁定在西太平洋。热带西太平洋是毗邻我国的大洋,是我国从近海走向大洋的必经之路。开展西太平洋的研究将对气候变化、邻近大洋对中国近海环境的影响以及深海探索都具有重要意义。”

中科院先导专项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定位于解決关系国家全局和长远发展的重大科技问题,集科技攻关、队伍和平台建设于一体,形成重大创新突破和集群优势。海洋也不例外,依托中科院海洋所、南海海洋所、烟台海岸带所、沈阳自动化所和大气所等单位,联合国家海洋局第一、第二、第三海洋研究所等国内外优势力量,开展联合攻关。

“不仅涉及气候变化,也涉及近海与大洋的相互作用、深海与表层海洋相互作用以及深部海洋的探索。”孙松说,“从立体来看,是从深海到表层、海气相互作用;从水平来看,涉及大洋和近海;从学科上,涉及物理海洋学、化学海洋学和生物海洋学和海洋地质学。概括而言,就是以热带西太平洋为主要研究区域,兼顾东印度洋和印尼贯穿流,从海洋系统的视角开展综合性系统调查与研究,推动我国深海大洋理论与技术体系的构建和发展。”

为了实现这些目标,他们选择热带西太平洋作为重点研究区域, 同时兼顾东印度洋和印尼贯穿流的观测与研究。热带西太平洋对于我国乃至世界都很重要, 这里是我国重要的出海通道, 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从科学角度出发, 这里是海气相互作用研究的重点区域。海洋热量传递是海洋领域的热点问题。热带西太平洋是全球海洋热量最高的区域, 也是暖池所在地, 其海洋热量变化将会对全球气候,特别是东亚气候产生重要的影响。

在这个区域,我国科学家——胡敦欣院士牵头提出的“热带西太平洋海洋环流与气候”研究计划,受到了国际重视和积极参与。热带西太平洋也是黑潮的发源地, 海洋环流复杂, 其海洋环流变动将会影响到黑潮的变动, 而黑潮的变动将会对我国近海生态环境产生重要影响。此外, 热带西太平洋的海底特别活跃, 分布有众多的海山、热液和冷泉, 对深海研究来说也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区域。考虑到海洋热量传递,东印度洋对我国气候的影响, 我们的研究区域也涉及东印度洋的研究和对印尼贯穿流的观测。

海洋专项的总体目标是建设一个平台、形成一个体系、建设一支队伍、在一些关键领域取得突破, 取得一批科研成果, 获取大量样品和资料, 为未来发展打下坚实基础, 在能力建设上进入国际先进国家行列, 在我国海洋探测与研究中起到引领作用。

具体实施方案是:建立以“科学”号综合考察船为旗舰的海洋专项海洋考察船队, 成立海洋考察协调委员会, 重点保证海上考察任务的完成。在西太平洋、印尼海峡和东印度洋建立以海洋潜标为主的深海观测网, 在近海关键海域布设近海潜标观测网、与已有近海浮标观测网进行衔接, 设立近海和大洋观测断面与站位进行船基观测和走航观测, 系统获取近海和大洋海洋环境信息。物理海洋、化学海洋和生物海洋以及海洋地质不同专业的科学家在同一条船上,围绕同一个科学问题,从不同的角度开展综合交叉研究……

船有了,项目有了,码头正在建设中,“三个一”工程顺利进行,再也不会“望洋兴叹”了,海洋所上下秣马厉兵准备出征。2013年,李超伦被任命为所长助理兼重大任务办公室主任。“科学”号首航,他担任首席科学家,等于代表主帅孙松充当了“先锋官”。

这天,随着“呜——”的一声汽笛鸣响,这艘上白下红、高高的船头上醒目地印着“科学”两个大字的综合考察船,劈波斩浪昂首出航!

好啊!深海大洋,中国人来了!

一个半月后,2014年5月12日,我国最先进的海洋科学考察船“科学”号执行完首个科考任务返回青岛母港。本航次航程逾4000海里,科考团队在冲绳海槽发现了两个“黑烟囱”。

前来采访的新闻记者就像启航时一样,蜂拥而至,高举着长枪短炮,照相机、摄像机、话筒、录音笔,把航次首席科学家、中科院海洋所所长助理李超伦围在中间。他成了新闻发言人,笑着说,别挤别挤,我声音大,都能听得见。

他说:“我们‘科学’号首先在冲绳海槽获得了一张50公里×50公里的高分辨率海底地形图,参考以往科考资料,查清了热液区的位置,再用水下缆控潜水器(ROV)下潜作业,探测到了2个‘黑烟囱’和4个热液溢流区。”

“‘黑烟囱’就是活跃的海底热液喷口。两个‘黑烟囱’位于探测区域的北部、冲绳海槽的中部。周边生物群落兴旺,这个航次采集到了贻贝、潜铠虾、阿尔文虾、冒贝等大量生物样本。”

“在这个区域的南部虽没有探测到‘黑烟囱’,但探测到了热液溢流区,生物同样丰富,科考队员采集到了海绵、管状蠕虫等生物样品。这个航次还获得了许多海底水样和泥样, 得到了随船国际同行的高度评价。”

此外他还特别强调介绍:之所以能取得这么多珍贵样品,首先得益于“科学”号船先进的性能,它不仅能应对恶劣的海况,而且原地定位7小时至8小时误差不超过1米,这对科学考察非常重要。同时,ROV性能稳定,也为科考提供了坚实的保障。

这就是我们的“科学”号,世界一流的综合科学考察船!它的成功首航,标志着我国海洋科学考察能力大踏步迈入国际先进行列。由此,“望洋兴叹”的日子被远远地甩到太平洋里去了……

第九章 风雨航程

(作家远航日记之五)

2018年7月28日 星期六 睛 航度中

雨过天晴,乌云散尽。

今天天气特别好,海天一色,碧波如镜,空中微风徐徐,海面上没有一朵浪花,深蓝色的海水平整光滑,真像巨大的镜面似的,只不过不是静止的,而是随着涌流起伏着,似乎活动起来了。

一群海鸥在船头船尾飞翔着,时而嘎嘎叫着,时而猛地扎入水中,在水面上漂流一会儿,继而拍拍翅膀又直入蓝天。我问船长它们为什么跟着船飞?船长说:“你看船一跑起来,搅动水花翻腾着,就把鱼也搅起来了,海鸥是跟着抓鱼呢!”哦,原来如此。

大海上航行久了,看不见陆地和人影,有这些海鸟跟着还是挺亲切的。只不过它们太不讲”卫生“了,随地大小便,船头甲板上不一会兒就铺满了鸟屎,一层白色点状物,太煞风景了,散步时都不敢下脚。碰巧哪个不走运,还可能被它击中到头上身上,所以大家来到甲板上都看看天,小心翼翼的。

午餐过后,餐厅黑板上发布消息:两点钟全体人员穿好工作服,到前甲板合影留念。这是科考队的传统:每个航次都会留下一张集体照。对我来讲,正中下怀。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参加中科院海洋所的科考,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这张合影很有纪念意义。时间快到了,我便早早穿好工作服前去。

看来大家都很重视这次合影,已经来了不少人,都穿得整整齐齐的。科考队员们一律紫红色夹克衫,工程技术部人员都是大红色连体服,首席、船长和大副、轮机长等管理级船员们是白色的连体服,而机工、水手则是一身蓝色的连体服。工种职务从服装上就一清二楚。这是船上特有的规定,便于职责明确,分工负责。

央视随船摄影记者“鲍鱼”的机器高级,自然担负了为大家摄影的工作。就在他调试机器的空当儿,队员们看到难得的好天气,无风无浪,船身一点也不晃,纷纷各自站在栏杆前拍照,也有对着海鸥打招呼的,那场面十分热闹。

站队了!队长喊着,大家连忙按照各自的位置站好。首席、队长和船长非要我坐在中间,而我想到本航次中自己不是主角,只是体验生活采访素材的,连忙推辞,可是扭不过各位盛情,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其实,我知道因为我是年龄最大的,受到了大家尊敬。

咔嚓一声,难忘的科考队生活永恒了……

晚上,我再一次走上后甲板,发现今天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一查手机,原来昨天是农历六月十五,而今天是十六了,看来我们都忙忘了。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真是不假,特别是大海上的月亮,没有任何遮挡,也没有什么参照物,只有一轮明月,旁边还有一颗特别亮的星星,照在浩荡的海面上,形成了一道粼粼的光柱,煞是好看。

没说的,马上掏出手机照了几张相片,也是难得的纪念。

2018年7月30日 星期一 睛

台湾西南某海域

昨天中午,“科学”号到了新的站位,立即开始作业。

张首席告诉我:因任务量较大,请求所里延长三天得到了批准,这样原定8月4日回青岛,改为7日返航了。我说没问题,同舟共济。

按照计划,“发现”号ROV下水作业,首先寻找过去发现过的冷泉——前几年都来过这里,所以不难找。而后原位探测各种数据,采取样品。重要的是收集祼露的可燃冰,同时配合央视“加油!向未来”节目拍摄视频。

这是来到这个海区的重头戏,我要全程观察记录。

当我走进“发现”号操控室时,看到张首席、课题组“阿杜”、操作员吴岳等人都已各就各位。央视记者“鲍鱼”也架好了机器,现场开录。我悄悄地站在门旁,默默观察着。

只见吴岳操作“发现”号已到海底,很快找到了冷泉区——这是与热液相比较而言的,其实都是一种深海涌出的流体,里边充满了甲烷气体。在大洋中脊或者弧后盆地区域喷出的温度很高的流体,称热液,大约从几度到450度,而在深海陆坡区域存在天然气或者海底天然气水合物分解后喷出的低温流体,则称冷泉。如果在一定压力和温度下,过饱和的冷泉流体就会凝结成冰粒一样的固体,这就是可燃冰。

为了制作科普节目,他们与央视早在三个月前就签订了协议,现在正是落实的时候:“发现”号下潜前,在采样篮里放上一管玻璃瓶,下到冷泉区后就用机械手取出来,放到冷泉口上采集可燃冰,上来后再用它做试验点燃。此刻,他们正在取样呢!

我看到机械手高举着试管接近到一片冒着气泡的区域,张首席指点着:“再往前走一走,下边,看,这里气泡多,都是冷泉流体,把瓶子口对准它吧。”吴岳慢慢将机械手靠近那里,流体在ROV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光泽,一片片气泡不断地涌出,就像孩子们吹的泡泡玩具似的,十分漂亮。它们钻到瓶子里,很快就变成一片片冰块似的东西,一圈圈渐渐累积起来,不久就堆满了大半瓶子。

这时,“鲍鱼”说话了:“首席你讲吧。”“好,那我就按脚本上的设计,指着屏幕说吗?”“对。”张鑫清了清嗓子,说:“大家请看,现在冒着的这些小泡泡就是冷泉流体,碰到东西停下来结晶了,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可燃冰。看我们这个瓶子,快要满了。这是在海底1200米采集的,而后装在保压装置里,回到甲板保存起来,等到试验时就可以看到它的燃烧了。它们实际上就是一种天然气,能够代替石油,而且没有污染,据估算,海底储量相当丰富。但现在还缺乏大规模开采的条件,成本比较高。相信不久的将来,人类会攻克这个难关,用上这种清洁能源的……”

2018年8月1日 星期三 睛

台湾西南某海域

早晨起床后,按惯例打开手机微信,来自各方朋友的数条问候跳了出来:祝你节日快乐!老兵永远不老!致敬,最可爱的人!啊,原来今天是2018年8月1日,“八一”建军节到了!一股热流瞬间涌上心头……

虽然我转业退伍已经20多年了,但每到这一天,总还是特别激动和兴奋,因为正如那首歌里唱的一样:生命中有了当兵的岁月,一辈子都不会后悔。其实岂止是不后悔啊,应该说一辈子都感到自豪,可能词作者是为了押韵,却因词害意,显得轻了。或者说一辈子都闪耀着光辉,哦,又太重了!那就说一辈子都感到欣慰。反正说一辈子不会悔有点不满足……

没想到,今年的八一——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一周年的日子,我是在西太平洋上,在“科学”号考察船上度过的,别有意义。

這几天天气海况都特别好,而且距离返航日期越来越近了,来到新的站位上,科考队员们都抓紧作业,争取尽可能多带一点样品和数据回去。

昨天晚上12点时分,我临睡前特意来到后甲板上看看,看到“发现”号ROV绞车还在嗡嗡地旋转,几位技术员正在一丝不苟地守护着。见我来了,纷纷打着招呼:“许老师,你好,还没休息啊?”“没呢,你们好!这是还在作业吗?”“是的,ROV正在下边干活呢!我们分为两个班,每班干12个小时,休12小时,歇人不歇机器。”

“哦,你们辛苦了!”我这一点也不是客气话,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之言。海洋科考就是这样,出来一趟不容易,燃油费、设备仪器折损费、人工费等合计在一起,每天要花费几十万元呢。如果出现了设备受损,那就是以百万计。所以,大家十分珍惜每一天每一时,每到一个站位,只要条件允许,就夜以继日地干,争取最大的收获。

不仅仅是操作设备的工程技术人员,每一个科考队员都是如此。我时常看到全队微信群里发出通知:今夜两点半,ROV上来,有虾、贝等样品,有关人员做好取样准备。还有就是首席张鑫、队长王敏晓、高工连超、工程部主任姜金光等经常连续工作几十个小时。而这都是一群80后年轻人啊,年龄最大的首席和队长才1981年出生。他们可以说新时期科研战线上最可爱的人,希望在他们身上!

今天上午九点多钟,又一次抓斗将要提升上来,从电视屏幕上目测,将带回来大批生物样品。有关取样人员摩拳擦掌,整装以待。我也早早穿好工作服,戴上安全帽走进现场。两位技术员正在回收抓斗,旁边几位队员帮助拉绳子——这是用来防止抓斗提上海面摇荡用的。我也赶紧上前拉绳助一臂之力。好家伙,抓斗上来了,满载分量不轻的样品,加上浪涌船晃,它劲头还真不小,像一条不驯服的大鱼似的,摇头晃脑,不肯就范。我们使上好大的劲儿,才把它止荡制服,提上了甲板。

等到控完了海水,工作人员一按电键,哗的一声,两扇抓斗门打开了,里面的东西连泥带水倒了一地。看来这片海底与热液区不一样,没有山石,只是一片黑乎乎的泥沙,里边藏着大量的贻贝、铠甲虾、潜铠虾等生物。等候在一旁的生物研究人员一拥而上,有的拿盆,有的拿桶,兴高采烈地在泥水里翻腾着、寻找着。

由于冷泉区混合着甲烷、硫化氢等气体,发出一股股难闻的腥臭味,而那些黑泥水看着也十分脏臭,可他们毫不在意,一个个只管精心地挑选着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忽然,年轻的女队员惠敏竟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啊,太好了,我爱你!”

我打趣地说:“爱什么呢,黑泥吗?”“是啊,黑泥里有宝贝。”原来她发现了一只特大的稀有海螺,过去只在专业书上看到过照片,现在见到真品了,怎能不欢呼雀跃呢?看得出来,这些科考队员面对海底来的生物或矿物样品,就像深山药农发现了人参似的,如获至宝。这不正是反映出一种对于职业的热爱和追求吗?

有位队员没有来得及戴手套,直接用手去翻找。旁边人连忙制止道:“快去戴手套。里边有些碎石子碎贝壳,万一划破了手,就麻烦了。”是的,因为1000多米的海底,有些不知名的细菌病毒以及微生物,如果感染了后果难料。

中午在餐厅,我问起有谁是当过兵的,过了一个特殊的建军节。结果大都是从学校直接考入研究所,没机会从军。只有工程部姜金光主任是海军转业来的,算是我的战友。不过,有人说到今天可是“所庆”啊!一下子提醒了我,对啊,今天是海洋研究所建所的日子啊!

1950年8月1日,新中国成立的礼炮声还在回响,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的前身——海洋生物研究室在青岛市莱阳路28号挂牌成立了,著名科学家童第周任主任,曾呈奎、张玺任副主任,成员中有后来成为中科院院士的秦蕴珊、刘瑞玉,以及五十年代从海外归来的毛汉礼、郑守仪等人。她的成立标志着中国现代海洋科学全面、系统、规模化发展的开端。

屈指一算,迄今为止,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建所已经整整68年了!冬去春至,寒来暑往,一代代海洋科研人员付出了成吨海水般的心血汗水,经历了种种难以言传的风雨坎坷,砥砺前行,取得了一项项丰硕的成果,为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种种发展和成就不去多说了,仅以科学考察船为例:从两手空空不得不租用渔民的小船、舢板,在近海浅海转悠,到有了老船改装的“金星”号、“海燕”号、“海鸥”号、“海鹏”号、“金星二号”和“科学二号”,发展到自己建造3000吨级的“实践”号、“科学一号”,再到今天世界一流的雄姿勃发的“科学”号,可以看出我国海洋事业像井冈山走来的红军一样,从小到大、从弱到强,艰苦奋战、百折不挠,从浅蓝走向了深蓝,从近海挺进了大洋。

由此我蓦然想到:当年选择8月1日建所或许是偶然的,但存在着必然性。它意味着刚刚从战火硝烟中站起来的新中国,处处需要这样一种敢打必胜的精神和作风,千百年来重陆轻海、有海无防的民族更是应该像军队一样,进军海洋,打一场认知海洋、经略海洋的翻身仗!

今天,我们年轻的新一代海洋科学家,冒着烈日高温在大海上团结拼搏、辛苦作业,甚至夜以继日、不分黑白地操作“发现”号下潜观测考察,不就是用实际行动纪念建所68周年吗?

我走上“科学”号前甲板,抬头望向那巍然挺立的“前桅”——普通船只的前桅杆通常只用于悬挂前桅灯、锚灯和锚球,而此船设计出新,高大桅杆呈45度角前倾,桅顶平台除几种航行灯之外,还加装了海气通量探测设备。它就像一个永不满足现状、永远探索未来的先行者,站在那里探身向前,久久遥望着茫茫大海、浩浩蓝天。

如果说南北极是地球两头的第一和第二极地、珠穆朗玛峰是最高极点——第三极的话,那么深深的海底就是世界最深极——第四极,而这个极地还少有人类的足迹到达,需要我们的“科学”号,以及“雪龙”号、“蛟龙”号等众多海洋重器,劈波斩浪、风雨兼程。

“科学”号在远航!共和国的科学事业在前进……

第十章 深海大洋

《开讲啦》来了“海洋人”

“有人说,我们曾错失过海洋。因为远洋的科学考察,需要雄厚的财力、物力和人力支持,甚至被称为是富国才能涉足的学科。而如今,我国新一代远洋综合科考船‘科学’号,载有世界一流科研设备,可以航行到世界上任何海域进行科研,显著提升了中国海洋综合探测能力与研究水平……”

“哗——”响起一片热烈而自豪的掌声,犹如大海里的春潮拍击着海岸。这是2017年12月23日晚上,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CCYV-1)《开讲啦!》节目在播出。海洋研究所曾经三次担任过科考船首席科学家的周慧博士受邀担任开讲嘉宾,正在向全场来宾和全国的电视观众讲述“科学”号以及本团队的科考故事。

好啊!“海洋人”上《开讲啦》,《开讲啦》来了“海洋人”!

创办于2012年的《开讲啦》,是由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和唯众传媒联合制作的全国首档青年电视公开课。每期节目由一位知名人士讲述自己的故事,分享他们对于生活和生命的感悟,给予中国青年现实的讨论和心灵的滋养。讨论青年们的人生问题,同时也在讨论青春中国的社会问题。

其间,安排8至10位来自全国各大高校的青年代表,向演讲嘉宾提问互动,300位大学生作为观众现场分享这场才思敏捷、锋芒毕露的思想碰撞。他们对人生有思考,对未来有疑问,思想新锐,观点先锋,是中国未来的中坚力量。每期演讲嘉宾选择的主题,均为当下年轻人心中的问号,讲述青年最关心、最困惑的话题。

每晚23点36分,《开讲啦》在央视一频道播出,不少人疑问:经过一天的学习工作和黄金档的喧嚣,谁还能舍得了睡眠,静得下心“听课”?殊不知,在制作团队精心打造下,颇有人气的主持人撒贝宁思维敏捷随机应变,没有演讲台,没有演讲稿,没有提示器,嘉宾们在这里呈现的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分享。是不一样的榜样力量。

老师不限领域,学生不限年龄,观点不限标准。凭借独树一帜的节目形式,说真话、说人话、不“端”着,《开讲啦》在深夜大放异彩,同时也迅速在互联网上掀起了一场“传播正能量”的热潮,被赞誉为“中國思想好声音”。2017年6月,它荣获第23届上海电视节最佳周播电视节目奖。

然而,开播五年了,陆续有教授学者、影视明星、成功的企业家、本行业的精英人士等前来演讲交流,但还从未有一位研究海洋、探秘海洋的科学家走上这个特殊的讲台。直到今天,这里迎来了一位中科院海洋研究所的物理海洋学女博士。因了人们常把涉足某行业的人士称为“某某人”,比如“航天人”“石油人”“电视人”等,我们也把从事海洋科学、经济和管理工作的人员,姑且称为“海洋人”吧!

节目开始录制时,机智幽默的主持人撒贝宁见到穿着无袖连衣裙的“海洋人”周慧,吃惊地发问:“北京正是大冷的冬天啊,您这是反季节吗?”

“哪里,可能因为我刚从热带出海回来,身上的热量还没有散发完呢!”周慧也风趣地回答。

“哈哈哈……”现场观众发出会意的欢笑声。

伴随着两人一问一答的交流,周慧轻松而顺畅地进入了演讲。她结合自己刚刚进行的远海科考过程以及其中的酸甜苦辣,把海洋科研的艰辛和意义深入浅出地讲述出来,深切地感染激励着在场大学生与全国的电视观众。神秘的深海大洋就这样走入了寻常百姓家。

不用说,这正是“科学”号海洋综合考察船带来的礼物……

新世纪之初,著名物理海洋科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胡敦欣教授去美国访问,呼吁有关大学和科研院所:“西太平洋有暖池,影响全球气候,咱们再次合作研究吧!”

不料,对方两手一摊说:“我们没钱了,政府拿到中东打仗去了。你们先干起来,我们参加。”

目标坚定的胡敦欣又向国际气候组织建议,发起实施“西北太平洋海洋环流与气候实验”计划,简称“NPOCE”,得到了认可批准,加入了国际气候组织的子计划中。美国、日本、澳大利亚、韩国、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十几个国家纷纷参与。

这是第一次由中国人主导的海洋领域大规模国际合作调查研究计划,今非昔比,扬眉吐气,同时列入了国家自然基金委重大项目,连续几年奔赴西太平洋观测研究。那时的主要调查船只就是“科学一号”,而胡院士已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在所里坐镇谋划指挥,由他优秀的学生王凡、袁东亮,还有学生的学生王嘉宁、周慧、张林林等人分别担任首席科学家出海调查。

王凡研究员,时任所长助理、海洋环流与波动实验室主任。他是一个“60后”,1967年出生在青岛一个老干部家庭,原籍烟台文登,从小家教严格。当过区委书记和市人大副主任的父亲给他取名“凡”,就是希望他走过平凡而有意义的一生,并且强调:“你以后有什么发展,不要找我,要靠自己!”

这给他极深的印象,他一直默默努力着,从小学到大学,一路凭借个人努力考过来。有趣的是,王凡是在江苏路小学读书,中学是在39中,大学则上了山东海洋学院(中国海大前身),工作又在海洋研究所,转了一大圈,竟然没离开青岛市南区。再说学海洋专业,并不是他的初衷。青岛是个艺术氛围相当浓厚的城市,小时候的王凡喜欢画画,每到星期天就背着画夹子满城转,拜师求教,海边写生,做着美好的画家梦。

1985年,到了王凡高考的时候,山东海洋学院给了39中两个保送名额,要求品学兼优且喜欢海洋专业。老师觉得已是学生干部的王凡合适,便对他说:“这个机会不错,海院是教育部重点学校,你应该去上。”由于一门心思放在学画上,王凡功课受到了一定影响,正担心考不上个好大学,现在有这样一所“部重点”向他招手了,那就去吧!如此,他成了一名物理海洋专业的学生。

本来出海就晕船,又是被动地推上去“学海”的,他一开始并没有多少积极性,可他是一个有家教、明事理的青年,入学之后就被那些默默献身海洋科学的教授、院士和大师们深深感动了。王凡渐渐地喜欢上了这门学科,兴致大增,也就有了学习的积极性。

恰巧,海洋研究所的胡敦欣是学校的兼职教授,经常去海洋学院上课,对这个聪明好学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就带了他做硕士研究生,专注于海洋环流课题。1995年,王凡博士后毕业留所工作,专心致志跟着胡院士做“西太”项目。

这个项目会有出海作业任务,而其中最重最有挑战性的工作就是在特定海域布放“潜标”——一种可实现从海面到海底全深度进行海洋温度、盐度海流等特征的海洋调查仪器。通常需要科研人员乘载科考船驶到设计海域,将固定在长约几千米缆绳上的各种观测仪器布放在指定位置,对海洋状态参数进行监测、记录,一般隔1-2年再乘科考船将潜标回收上来,对记录的数据进行分析研究。由于声音在水中的传播速度是其在空气中的四倍多,所以声学通讯是海洋观测设备的主要通讯方式。但在几千米的深海,由于低温、高压,这些观测设备的长期供电问题是一大挑战,加之海里环境复杂,海洋通信信号容易受到干扰。在2000年以前,我国在深海潜标布放和成功回收方面的经验非常少,每次遇到有潜标布放任务的航次,科考队员都压力很大,担心布放失败或者设备丢失。那样不仅承受巨大经济损失,更重要的是宝贵的数据也没有了,所以大家神经都很紧张。

开始几次出海,王凡晕船晕得十分厉害,天旋地转,只能躺在舱室里,无法去餐厅吃饭,请人用饭盒帮忙打回来,吃什么吐什么,往往闹腾一周才算完。可还要搞调查呢,为了保存体力,他就吐了再吃,咬紧牙关硬顶着,心想绝不能趴下,一趴下就起不来了。尤其是他担任首席科学家的时候,责任更加重大了,不但要完成好科考任务,还要保证设备人员的安全。

就在这漂泊大洋的船上,从小是一个“好学生”的王凡,也学会了抽烟,还总结了三大“好处”:一是累了,可以解解乏;二是闷了,可以解解闷;三是饿了,可以顶一顶。实际上,这是为枯燥单调的海上生活以及身负种种压力找些摆脱的“借口”罢了。

有一年,王凡代表胡老师率领课题组又出航了,乘坐的是吨位较小的“金星二号”考察船,只有1000吨的排水量。当他们正在一个站位上作业时,天气海况发生了变化,一团团乌云如同张牙舞爪的野兽渐渐逼了上来,广播里天气预报也说:“暴风雨将至,海浪达到三四米高。”船长连忙跑來商量:“变天了,还做不做?”

王凡感到马上收工,得到的数据不完整,沉吟了一下说:“再坚持一会儿,做完吧!”

不料,刹那间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刚才还颇为平静的海水开了锅般地鼓动起来,越来越猛,轰的一声,终于沸腾着翻江倒海起来。船长大叫:“快,赶紧走!”

然而来不及了,小小的“金星二号”在怒海中像一片漩涡中的树叶,尽管对准了顶流顶风,还是剧烈摇晃着,甚而倾斜到了三四十度,桌上没放好的水样瓶子、喝水杯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人在舱室里根本站不住,躺到床上都像倒立一样。

破屋偏遭连阴雨。加之这是条老船,设备电路都老化了,平常还没有什么,遇到这种恶劣情况就受不住了,有的地方哧哧冒白烟,怀疑是电线短路了。船长说:“现在必须断电,不然后果严重!”王凡深知生物样品放在冷柜里,只能坚持两个小时,可眼下更危险,只好咬牙答应:“断吧!”

一片漆黑,船也没有了动力,十分危险,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了。好在当时距离岸边不太远,他们运气不错,一阵大风大浪给冲进了石岛港湾。等到风停雨住,一切慢慢平静下来,船长摸着额头后怕地说:“王首席啊,再也不敢跟你出海了,简直是玩命啊!”

吃一堑长一智,他们及时总结出了不少经验教训:比如采水样的瓶子、各种仪器,出海前都要严格固定,牢牢捆扎。在甲板上作业,不管天气多热,也不能随便穿着,必须穿好工作服工作鞋,戴好安全帽,防止人身事故。过去放潜标,有时放下去收不回来,也不知毛病出在哪儿。现在实行“双检”制度,一个人打钩,另一个人再检查,出了问题一目了然……

2010年冬天,王凡又担任首席科学家,带队乘载“科学一号”前往西太平洋施放潜标。本来在胡老师主持下,做好了布局选点计划,40天航程即可回来。结果遇上恶劣天气,加之船舶老旧不能在海面上定位,设备也常出故障,极不顺利。

有人打退堂鼓了:“要不返航吧,条件好了再来。”

“不行!”王凡斩钉截铁地说,“咱们出来一趟不容易,绝不能半途而废!大家坚持一下,再多想想办法。”

首席坚定不移,科考队员们又来了劲头,一个个开动脑筋,出谋划策。船长、船载实验室主任等人积极配合。根据海水流向、速度,一步一步地试验,反复多次,终于摸到了门道。他们整整坚持了56天,全部施放潜标成功并完成了观测任务。

返航回到码头,胡敦欣团队的成员们都去迎接,发现队员一个个都很憔悴,本来稍胖的王凡也整整瘦了一圈儿……

如此一来,既在科研业务上有所建树,又显示出了行政领导的能力,王凡逐渐走上了领导岗位,沿着课题组长、研究室主任、所长助理、副所长的台阶一步步成长起来。2012年,中科院分管人事工作的副院长给他打电话:“环境资源局缺一个副局长,经过研究,院里准备调你来干。”

“这个……”王凡感到意外,这样的干部原本都是从京城选拔,而他刚刚申请了一个“973”项目,放弃了有点舍不得,便说:“感谢组织上信任,我考虑一下吧!”

晚上回到家,他征求家人的意见。父亲说这是好事,到科学院机关工作面更广了,眼界更宽了,是个很好的锻炼。妻子杨屹是名小学校长,秀外慧中,业务出色,早年拿到过全国语文教学一等奖,获得过山东省特级教师、全国模范教师荣誉称号。她也是全力支持:“你去吧,一来有利于成长进步,二来反正你常出差,家务事管不了,等于没有……”

自然这是笑谈,但道出了海洋科学家的辛苦。而王凡也想离开青岛到外面去见见世面。2012年7月,他就去北京走马上任了。不到一年,他跑遍了科学院所有研究所,熟悉了种种情况。此时,机构改革,环资局合并成立了新的资源局,王凡再次担任了副局长,经受了新的岗位锻炼。

2015年,海洋研究所原党委书记调走了,科学院领导研究认为王凡熟悉所里情况,又有院机关工作的经验,决定调他回来任党委书记。而他与所长孙松是老搭档了,配合默契,相得益彰。两年后,孙松退居二线,王凡顺理成章接任当了所长。同时,院里又把烟台海岸带研究所让海洋所兼管,两所融合发展。这样,中科院海洋研究所不但是全国最早的,也是最大的综合性海洋研究机构了。王凡所长对财务管理、信息化和科研项目均十分熟悉,有利于海洋科学的发展。

这期间,王凡一边做行政领导工作,一边仍然投入胡敦欣院士为首组织的NPOCE国际合作计划,甚而还带队远赴西太平洋布放潜标。过去曾出现过潜标放下去找不到的问题,尤其在靠近菲律宾的海域,坡陡流急,有两年布放都失败了。经过不断总结经验教训,2011年去回收潜标就收回来了,说明他们头一年的布放是成功的。

如今,有了更加先进的“科学”号考察船,条件好多了,各项技术日益成熟,放潜标如同流水线作业一样,积累了宝贵的经验,获得了许多有价值的数据和成果。

周慧赶上了好时代,五次出海,三次担任首席科学家。自2015年起,都是搭乘我们自己设计制造的国际一流的综合性考察船“科学”号,劈波斩浪,前往西太平洋科考觀测,做好收放大洋潜标的工作。当然,硬件先进,还需要软件——人的精神支撑。

那是2016年9月,年轻的周慧第二次担任首席科学家登上“科学”号,带领科考队出航了。相比已经退役的“科学一号”,无论作业还是生活条件都有了飞跃性的变化。有队员高兴地说:“这不是乘着豪华游轮游览太平洋嘛!”

可是周慧心里毫不轻松,虽说不像第一次乘坐“科学一号”轮晕得昏天黑地,连胆汁都吐出来了,但“首席”的责任压力不小,除了全队科学考察设计管理之外,还要负责把两年前布放在5000米海底的三个“压力逆式回声仪”,英文简称“PIES”回收上来。那里边记录着2015/16年“厄尔尼诺”事件发生、发展的过程,对于了解西太平洋环流在此事件中的作用和机制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10月1日凌晨,“科学”号到达了第一个回收站位。全队既紧张又兴奋,准备成功回收潜标向祖国献礼,在大洋上过一个有意义的国庆节!此时周慧像个女将军似的,先是在甲板上仔细对设备进行定位,在看到测距设备发回稳定的信号,便按下了释放命令——即通过控制设备的甲板单元发送声学信号遥控PIES设备解除固定器,依靠浮力上浮到海面。这是国内首次在5000米的深海域作业,还没有成功经验,一切靠他们去摸索。

按照说明书中的计算公式,应该在90分钟——凌晨3点1刻正常浮上来,自动亮起氙气灯闪烁,队员们发现了灯光就可以去打捞上船。然而,好不容易熬到时间到了,海面上仍是漆黑一团。难道是计算有误?再等等。半个小时过去了,1个小时过去了,一直等到天亮,大家眼睛都望酸了,还是没有看到一点设备的影子……

啊!周慧心里一沉: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发生了——设备丢失了!这可坏事了,不仅仅损失国家财产,更重要的两年积累的数据付之东流。她定了定神:我是首席啊不能慌乱。难道是氙气灯没亮,导致没有被发现,能不能再找回来呢?

她及时打电话向所里的课题组长、她的老师袁东亮汇报,听取他的建议。说来有意思,海洋所的物理海洋研究事业在一代一代传承着。早年有开拓者毛汉礼先生,培养出继往开来的胡敦欣,而他又带出了优秀的王凡、袁东亮等人。

1984年,从青岛二中毕业的袁东亮考上了北京大学力学系,四年后毕业回到家乡青岛,进入海洋所胡敦欣研究室工作。他身材颀长,聪明好学,不满足现有的知识结构,利用业余时间自学托福,希望出国留学。开始,室主任胡敦欣感觉有些实践经验再出去较好,但看他决心很大且考试成绩不错,转而支持并积极推荐了。

不久,美国两所大学发来了录取通知书,一是在夏威夷,一是在佛罗里达。袁东亮选择去佛罗里达州立大学攻读物理海洋博士。临行时,胡敦欣主任语重心长地说:“你要记住,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要虚心向人家学习。以后想回来的话,这里还是你的家!”

“谢谢胡老师,不管走到哪里,我都忘不了咱们研究室!”袁东亮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于1991年赴美学习,获得博士学位后又进入当地国家实验室工作,还拿到了“绿卡”,妻子孩子也来到了美国生活。然而,他的心里始终向往着家乡和祖国。这期间,袁东亮一直与中国驻美大使馆保持着联系,了解国内情况。胡敦欣教授前往美国开会讲学时,一个电话他就赶来见面,亲切有加。

2006年,在海外学习工作已经十余年的袁东亮,看到祖国海洋科学事业发展很快,正是用人之际,决心回国,申报了中国科学院“百人计划”——这是中科院为加快吸引、培养和造就一大批优秀的跨世纪的年轻学术带头人,中科院于1994年启动的一项人才引进计划。每年面向海内外各招聘50名左右优秀青年学者,提供优厚工作生活条件,期盼为国家做出重大贡献,现已成为中科院的一个品牌。

学有所成并在国外工作有为的他,成功通过了评审,又携妻将子回到了青岛,进入中科院海洋所海洋波动与环流研究室工作,成为胡敦欣老师所带领的海洋环流与气候研究方向的一员大将。可爱的家乡,熟悉的环境,当年的胡老师已经成为院士了,自己一定要不负众望,争取在学科上有所建树。

袁东亮在美国主要从事两方面的研究,一是近海环流——近海是人类活动最多的地方;二是深海大洋——正巧,胡院士主导实施全球性的“NPOCE”计划。他一来便全身心投入进去,承担其中一个课题——“印太暖池海气耦合及其对我短期气候的影响”。其中重要任务之一,就是带队前往远海施放、回收潜标,观测详尽数据。为此,需要年轻有为的科研人员。

前面讲述的周慧就是在此时进入这个课题组的。

生于1978年12月的周慧,可以说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一路成长起来的。她老家在山东省枣庄市的滕州,父母都是枣庄煤矿的职工。她从小学习不错,高考考入山东科技大学机械设计制造专业,只是感觉女生就业不太方便,考研时便从工科转入理科,来到青岛就读于中国海洋大学,攻读物理海洋硕士。

此时,美国海洋科学家研制出一种观测设备,放到海水里下潜到预定深度,漂泊几天自动上浮,测量断面上的温度、盐分和流速等数据。它还可以潜在海里数年时间,存储各种数据资料。这是海洋观测革命性的变化,实现了自动收集数据。这种装置就是一种新型潜标,价格昂贵,每一个卖到十余万美金。我国也购买了一些,跟上了国际先进的步伐。

攻读硕士期间的周慧,受到了海大老教授侍茂崇老师的言传身教,对深海大洋研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在导师郭佩芳教授的资助下选择继续攻读物理海洋博士,研究内容之一即是深海大洋观测。那时候国内搞深海大洋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因为没有大项目资助大洋出海调查。而2001年我国加入了国际Argo计划,可以利用一种自主沉浮的海洋设备获取2000m以上大洋的物理参数。这可谓是对大洋研究的革命性观测手段。而我国担任国际Argo计划中国资料中心任务的是当时的国家海洋局第二海洋研究所的许建平研究员。侍茂崇教授看准了这一观测计划的大好前景,2005年,推荐周慧到二所跟着许建平研究员做博士论文,研究西太平洋海洋环流动力学。通过一年多的学习,勤奋好学的周慧顺利完成了博士论文,并在論文答辩时获得了评委老师的一致好评。

2006年春天,她博士毕业了,恰逢袁东亮研究员来到海洋大学招聘人员。看到周慧的论文,十分符合自己的研究方向,又成功通过了严格的考试。她顺理成章地成为袁老师的得力部下。一年又一年,周慧跟着老师袁东亮,还有老师的老师胡敦欣等带头人,潜心研究,出海观测,闯过了不少风浪。从做首席助理到科考队长,再到当上首席科学家,她克服了晕船呕吐等困难,熟悉了甲板作业流程,一步步成长起来。但遇到今天这样明明潜标上浮却找不到的难题,还是第一次。

经过电话与袁东亮组长商讨以及向当时海洋局二所的朱晓华研究员请教,他们决定利用设备上的无线电信号探测寻找,这是一条挽回损失的路子。周慧立即布置展开工作。可问题又来了:无线电信号接收只有几公里范围,而设备从释放到现在已过去七八个小时,海流汹涌,可能早就飘远了,向哪里去追寻呢?

好在船上搭载了中科院沈阳自动化所的水下滑翔机,迅速准确地测出了表层海流方向和流速。船长马上开船顺流而下。大概寻觅了三个多小时,他们接收到了设备发出的无线电信号,心里升起了一线希望,几乎所有人都跑到甲板上瞭望观测。

茫茫大海,望眼欲穿,终于在万顷碧波中发现了那个像小乒乓球一样的白点。哈!找到你了!

当把它打捞上船之后,周慧眼里情不自禁地涌出了泪花,身子一阵酸软,此时才想起自己已经近40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有了第一个回收的经验教训,其他两个设备虽也经历了不同的波折,但最终都成功地收入囊中,圆满完成了我国首个对强厄尔尼诺事件期间、西太平洋低纬度流系PIES阵列观测试验。

她的经历引起了中央电视台有关编导的关注。2017年11月,当周慧再次担任首席科学家率队出海归来时,央视大型励志节目《开讲啦》栏目组打电话联系她做节目,讲述海洋科学家如何搭载“科学”号乘风破浪,探秘海洋的。

开始她犹豫不决:前边看到过此节目,一般都是成就显著的高端人士去开讲的,再说年底事多难以抽出时间来。海洋所领导得到汇报后,认为这是向公众宣传海洋、认识海洋的好机会,大力支持她参加。随后,節目制片人发来一个提纲,要求把表达的内容写成文稿。周慧是个性情爽快做事利落的人,两天内就写出了6000余字,通过电子邮箱发过去了。

2017年12月15日,周慧在丈夫孩子的陪同下,乘车前往北京录制。谁知在火车上接到制片人电话:“文稿需增加到一万字,才能达到录制时间。”这个难不住她,她就在火车上奋笔疾书一个晚上,增加了一些出海科研的故事,内容更加生动了。

第二天就在央视演播大厅录制,服装没有什么特别要求,自己准备即可。之前她曾问编导:“温度是多少?”答复说:“25度左右。”实际上是讲的室内有热风空调的温度,而室外还是零下呢。周慧外边着冬装,上场时穿了条连衣裙,这就发生了开头令主持人撒贝宁吃惊的一幕。

现场观众来了中国地质大学的几百名学生,几位负责提问的人坐在前面。接下来的环节中,除了精彩的演讲之外,还发生了不少令人忍俊不禁的趣闻轶事。比如小撒问道:“你们这次出海多少天?”

周慧回答:“33天。”

他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噢,接近一个月。”

“不是,是33天。”

“对啊,那不是接近一个月吗?”

周慧瞪着大眼睛笑着吐出:“是一个月零三天啊!”

全场轰地发出一阵笑声。撒贝宁也笑了,自我解嘲道:“你不愧是科学家,职业习惯啊!”

现场互动环节,观众不断提问,也有递纸条上来的。周慧都一一解答。忽然,主持人拿来一个纸折的飞机说:“你回答吧。”

周慧打开一看,没有字。小撒说:“这是你儿子送给你的礼物,他要给妈妈说些什么吗?”

原来,年幼的儿子不理解妈妈工作情况,坐在那儿感到无聊,随手折了纸飞机送上台来。可当听到那么多危险的海上经历,他忽然伤感了,此时哭着说:“妈妈,以后能不能不出海了……”

全场静默无言,深受感动,是啊,无情未必真豪杰,作为一名女科学家、职业女性,付出的要比男人更多、更大了。只是孩子后来不愿播出这一段:感觉哭鼻子掉眼泪,自己在同学中很没面子……

这是一次成功的演讲,周慧代表新一代海洋科学家,在中央电视台的讲坛上精彩亮相,赢得了一片真诚而热烈的喝彩与掌声。

值得一提的是,节目于12月23日晚间播出,正是她39岁生日的前一天。亲友们纷纷祝贺:“这是送给你最好的生日礼物!”可周慧却谦逊地表示:“这是对我们的‘科学’号、对所有海洋科研人员的肯定与褒奖,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成员罢了!”

是啊,走向远海的“科学”号为中国海洋人搭建了起飞的平台,使他们得以挺进深海、驰骋大洋,为实现海洋强国梦奉献心血汗水。几年来,担任过“科学”号不同航次的首席科学家就有李超伦、曾志刚、孙松、王凡、袁东亮、张鑫、徐奎栋、王嘉宁等人,当然包括周慧。

这里不可能一一列出、面面俱到,可他们的事迹和精神就像前辈大师一样永远传承下去,在新一代海洋科学家身上发扬光大。如同那浩浩荡荡的海洋波涛似的,潮起潮落,奔腾不息……

“海底沙漠的绿洲”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

曾几何时,这首歌曲响彻华夏大地,是一个时代的最强音。此处不去展开其中的政治因素,它确实揭示了一个人们从生存实践中得到的道理:舵手对于航行,太阳对于生物,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性!

因为,地球上的生命依靠太阳的能量生存,而光合作用是唯一能捕捉此能量的生物途径。它的字面意义为 “用光合成”,是指植物、藻类和某些细菌,在可见光的照射下,经过光反应和暗反应,利用光合色素,将二氧化碳(或硫化氢)和水转化为有机物,并释放出氧气(或氢气)的生化过程。光合作用是一系列复杂的代谢反应的总和,是生物界赖以生存的基础,也是地球碳氧循环的重要媒介。

通俗来讲:光合作用可以制造有机物,转化并储存太阳能,使大气中的氧和二氧化碳的含量相对稳定。据估计,全世界所有生物通过呼吸作用消耗的氧和燃烧各种燃料所消耗的氧,平均为10000 t/s。以这样消耗氧的速度计算,大气中的氧大约只需三千年就会用完。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这是因为绿色植物广泛地分布在地球上,不断地通过光合作用吸收二氧化碳和释放氧,从而使地球上人类和其他进行有氧呼吸的生物得以发生发展。

换句话说,阳光、空气和水给了草木庄稼生长的条件,成为食草动物的食品,而这些食草动物又为食肉动物——包括万物之灵长的人类,提供了生存必需的能量。“万物生长靠太阳”由此而来。但,海水自200米深便逐渐失去了阳光的照射,400米以下即一片漆黑、寒冷,因而自古以来,人类一直相信深海是黑暗和死寂的地方。19世纪中叶,英国生物学权威就宣称:大海600米以下水体停滞、缺氧,应是无生命的海底沙漠……

然而,这一论断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被打破了。

1979年的一天,美国“阿尔文”号载人潜水器正在东太平洋中脊加拉帕格斯(Galapagos)海底,约2500米深的断裂带上进行科学考察。随行的海洋学家打开前灯,通过小窗密切观察着海底情况。突然,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前面出现了数十个形似烟囱、高约2—5米的柱状物,不断地向海水中喷吐着黑色烟雾。

“阿尔文”号仿佛穿梭在一片“海底工厂”之中。

经过进一步观测考察,科学家们发现喷出的黑烟温度高达350℃。而在这样的海深、高温环境下,竟然生活着大量奇形怪状的生物,类似虾、蟹、贝类。它们构成了一个庞大而有序的生物群落,其多样性和密度甚至可以与陆地上的热带雨林相媲美。于是,科学界将其命名为“黑烟囱”现象。

这些海底“黑烟囱”是怎样形成的?周围的生物群落又从哪里来?这一系列疑团引起了科学家们强烈的兴趣。经过多年的深入探测和研究,人们终于认识到:它与大洋地壳内的热循环有关。海水进入深达两三千米深的地壳裂缝,冰冷的海水与滚热的熔岩接触,被加热后带到海底就形成了黑烟。目前,科学家已在全球海域陆续发现了140余处“黑烟囱”,其中离中国最近的在西太平洋冲绳海槽。

此外,科学家还惊喜地发现:这些黑烟囱既是喷发含硫毒气的窗口,同时也是“喷金吐银”的宝地。因为下渗的海水在与岩层接触过程中,能够溶解多种金属元素。在西南太平洋劳恩海盆中的黑烟囱上,科学家们甚至找到了原生自然金颗粒,在新西兰海湾的黑烟囱中还发现了天然的水银。

由于海底黑烟囱大多处于1000-4000米的海底,无论实地寻找还是直接观察都要求高技术手段,并且费用极其昂贵,目前仅有几个发达国家有能力开展现代海底研究。他们主要使用潜水器和水下机器人完成采样。中国科学家对海底黑烟囱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自从我们有了载人下潜7000米的“蛟龙”号,以及“科学”号上可下潜4500米的无人有缆水下机器人“发现”号,也可在这个领域一展身手。

海底“黑烟囱”的发现不仅引起地球科学界的轰动,也吸引了许多生命科学家的目光。其周围生物量往往是附近深海环境中生物量的一万到十万倍。原来,它们维持生命所需的能源,不是依靠光合作用,而是“黑烟囱”即热液喷出的硫化物。生活在这里的细菌不但可以耐高温、高压,在没有阳光和缺乏氧气的极端环境下生存,还能将有毒气体转化为养分。

科学家进一步证实,热液生态系统主要受三个因素影响:温度、压力和营养浓度。不同的生物群落分布在不同的小环境中。在水温60-110摄氏度区域分布着多种细菌;在20-40摄氏度区域,生活着大量的蠕虫动物;在2-15摄氏度区域,生物种类繁多,包括蛤类和虾类。由此看来,深海环境绝非生命的荒漠,而是另有一套生命循环系统。在这里,万物生长可以不靠太阳!

这在我们前面讲述的“科学”号首航中,由它所搭载的“发现”号缆控潜水器已经在寻找热液时有所证实。下面,我们重点介绍一下与之类似的“冷泉”生态现象。其实,冷泉并不是真的“冷”。研究证明:其温度不低于所在海域海水的温度,甚至略高于该区域水温。称其为“冷泉”,是相对于海底另一流体活动“热液”而言的。

还是在1979年,美國科学家将第一次发现生长有重晶石和管虫的海底流体渗漏区域,称为“低温热液”;1983年,他们在墨西哥湾的佛罗里达陡崖3200多米深的海底,确定并正式命名了第一个冷泉(Cold Seep)。2002年,我国广州地球化学研究所研究员陈多福,首次将冷泉的概念引进中国,并将“Cold Seep”翻译成“冷泉”。值得一提的是,冷泉与热液一样,在此区域不依赖光合作用,而是靠甲烷、硫化氢等还原性化学物质自养,生活着不少千奇百怪的海洋生物,同时还埋藏着丰富的清洁能源矿藏。

那么,我国领海和专属经济区内的冷泉区,有什么奥秘呢?

时光转回2015年5月6日,美丽的青岛奥林匹克帆船中心码头上,聚集着一群身着统一制服的年轻人,平均年龄仅有30岁,均为各科研单位的技术骨干,组成了一支实力雄厚的专业科考队伍。

一个个精神焕发、斗志昂扬,年轻的面孔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高举着一面鲜红的“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大旗,准备登上停泊在这里的“科学”号考察船,前往中国南海。首席科学家正是我们已经熟悉的“80后”张鑫,一年前,他还是一位工程技术部主任,曾经四次跟随“科学”号出海,操作着心爱的“发现”号大显身手。如今,他挑起了科考负责人的重任,带领团队执行任务。

迄今为止,全球海底已经找到了上千个活动冷泉区,而我国主要集中分布在南海北部。本航次任务就是探究南海冷泉区的生态系统,以及与国外已发现的冷泉系统有何区别。为什么选择张鑫为“首席”呢?不仅是因为他曾经在美国攻读博士学位时,到过多个冷泉区,有一定经验体会,还在于一年前那次“科学”号的首航,就是他操作“发现”号潜水器海试时,意外地在南海找到了冷泉口,获得了大量生物和地质样本,并且利用压载式取样器收集到许多甲烷气体——可燃冰,使冷泉从冷冰冰的深海走进大众的视野,一时间“热”了起来。

“可燃冰”,是一种含有甲烷的天然气水合物,分布于深海沉积物或陆域的永久冻土中,由天然气与水在高压低温条件下形成的类冰状的结晶物质。因其外观像冰一样而且遇火即可燃烧,所以被称作“可燃冰”。1997年夏天,德国科学家在北太平洋海底800米深处,第一次取出可燃冰样品,点燃后出现了魔幻般淡红色的火焰,耗尽能量后,硕大的冰块竟变成了一摊清水,没有任何污染。这种清洁能源密度高,全球分布广泛,具有极高的利用价值,因而成为油气工业界长期的研究热点。我们中国也早就加入了研究开发行列。

佳音终于传来了!2016年6月25日上午,广州海洋地质调查局通报,继我国在南海发现大面积可燃冰后,首次在南海北部陆坡西部海域发现规模空前的活动性冷泉“海马冷泉”,分布面积约618平方公里。它的发现是我国天然气水合物勘查的重大突破!

一年后的2017年初春,一艘庞大的海上巨无霸出现在南海北部神狐海域,这是中国石油海洋工程有限公司利用中集来福士公司的“蓝鲸1号”钻井平台,在进行可燃冰试采。3月28日第一口试采井开钻,5月10日下午14时 52分,从水深1266米海底以下203-277米的天然气水合物矿藏中开采出天然气,点燃成一团喷发的火炬。直到5月18日上午10时,连续产气近8天,平均日产超过1.6万立方米,超额完成“日产万方、持续一周”的预定目标。

国土资源部部长姜大明赶到现场,站在硕大的蓝鲸一号平台上,郑重宣布:我国海域天然气水合物首次试采成功了!随后中共中央、国务院发来了贺电。当晚,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海内外报道了这一喜讯。熊熊燃烧的“可燃冰”气体照亮了人们的眼睛和心灵。当然,这只是试采,距离大幅度商业性开采还有很多难关,但它昭示了光明的未来……

张鑫任“首席”的年轻科考队,就是进一步寻找和探索南海冷泉区,尤其是找到冷泉泉眼的喷口,收集其中“冒”出来的可燃冰,带回来对它的含量及成因进行基础性的分析研究,为我国能够安全快捷地开采海底可燃冰,找到行之有效的方式方法。此外另一个任务,则是采集生物样本,探求极端条件下的生命状态。因为冷泉与热液一样,在其区域内生活着许多不靠光合作用,而是依赖甲烷、硫化氢等物质自养的生物群落。

生于1981年的张鑫,率领着一群典型的“80后”团队,肩上的责任十分重大。张鑫小时候十分争气,上学后很用功,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从小学、中学一路顺风顺水地进入大学本硕连读。2005年,他又考上了中国海洋大学博士生,学习深海探测与处理课程,属于海洋物理专业。他生得人高马大,性格爽快,不怕吃苦,在学校里就参加了无人潜水器“海龙II号”的海试,实施了一次理论与实践的结合。

在读博士期间,张鑫申请去美国公派联合培养,按照要求发了电子邮件,附上了一张在大洋上为“海龙II号”接光缆的照片,被美国MBARI海洋研究所布鲁尔教授看中,收录他前来研究海洋工程与技术,主要是做深海探测。在这里,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布鲁尔教授夫妇称他为“中国孩子”,而他也称师母为“美国妈妈”。至今,张鑫使用的电脑鼠标垫,还是他在布鲁尔教授身边工作时的合影照片制作的,已经整整十年了,一直伴随在身边……

2009年,张鑫学有所成,皮特教授希望他留在美国工作。而他深知父母把他抚养成人不容易,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因此从小就十分孝顺,专门与父母商量此事,妈妈说了一句:“孩子,国家需要你,我们也想你啊,回来吧!”

远隔大洋的张鑫听到此,眼眶一热,毫不犹豫地回答:“妈,你放心,我一定回国工作。”

恰巧,时任中科院海洋研究所所长助理的王凡来到美国访问,在MBARI海洋所了解到张鑫的研究情况,正是本所需要的人才,诚邀他前来应聘。“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青岛是他在海大读博士的城市,父母退休后也在这里买了房子,如今有机会进入驻地青岛的海洋所工作,正中下怀啊!

张鑫递交了申请书,经过两轮视频答辩,海洋所原所长、海洋地质学家秦蕴珊院士亲自出题考试,均给予了高分。这样,张鑫还在美国就收到了入职通知书。这年年底,他如期回国,进入了海洋研究所工作,这才见到了爱惜人才的秦院士。

當时,“科学”号考察船还在图纸上呢!本来原计划船上设备有水下机器人,但由于经费预算方面的原因,在科考船建设过程中没有同时启动。但是作为一条满足现代海洋考察需求的新一代科学考察船,具备深海探测能力是个很重要的特点。因此,在整个科考船建设过程中,此深潜器的配备一直是项目组考虑的重点。

所长孙松多次对总工程师于建军说:“老于,我们还得想办法上ROV,不然‘科学’号就像缺了一只胳膊,无法真正搞清楚深海,谈不上现代化科考船。”

于建军回答:“放心,我们一定挤出钱来把水下机器人配上去。”他想方设法,在设备采购中和供应商讨价还价,在船舶建造过程中严格控制经费的使用,终于攒够了ROV的经费,并着手完成了ROV设备招标的技术标书。

孙松率领项目组不失时机地向中科院和国家发改委提出配备深潜器的请求,很快获得了批准。具备技术背景的张鑫恰好赶上了这样一个好的机遇。

这等于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张鑫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全力以赴投入到设计建造这台设备的工作中。国际上招标,设计先进而价格又不能太高,最后选中英国一家公司定制。为了万无一失,他专门把美国的第二导师、深海机器人专家柯克伍德教授请来做顾问,构成“中美英”合作的格局。

2013年,随着“科学”号考察船的试航,与之配套的水下机器人也具备了出厂验收的条件。张鑫和柯克伍德老师等人组成了验收组,飞越大洋来到了英国厂家。

深海无人潜水器主要分为两种:一是有缆的,习惯称为遥控潜器(简称ROV),二是无缆的,习惯称为自主式潜器(简称AUV)。而前者又分观察级和作业级,“科学”号上搭载的是ROV是作业型深海机器人,要求设计和配置都是最先进的。张鑫他们严格检验,第一次检验时就发现有的地方不尽人意,没有通过。

厂家急了:“完全按图纸做的,怎么不行?”

验收组据理力争:“你做的不能满足技术指标,就不行!”

那些日子,张鑫每天晚上与孙松所长通电话,报告验收进程,请示下一步对策。最后决定给他们两个月整改,如不同意,就终止合作。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不但经济实力大增,国际地位也大有提高。不可一世的“大英帝国”低了头,答应按期办理。张鑫等人白天去车间检查,发现问题就写在黑板上,英国夜班工程师连夜解决,终于达到了要求,可以出厂了。

不久,所有设备零件装了几个标准集装箱,运到了青岛薛家岛船舶中心码头。不用说,张鑫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他干脆在船上住了一个多月,精心组织装配调试,仅仅是把零件清点造册,就专门找了一个研究生点了一周左右。经过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努力,缆控水下机器人站立起来了!这就是“科学”号考察船上的尖端装备“发现”号(ROV)。

为它取名还有个小插曲。孙松所长、于建军、阎军、张鑫等人反复商量,按说叫“挑战者”号比较合适,可是一来不太新鲜,二来前些年同名航天飞机发生过爆炸事故,不太吉利。那叫“探索”号呢?能够体现发掘精神,但据说外国已有不少以此命名的设备了。最后大家商定干脆就叫“发现”号,与“科学”号合起来就是“科学发现”,寓意着海洋科技工作者的探求与创新。

横空出世的“发现”号,首先让海内外同行们发现了,大家纷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深海骄子。它搭载了当下最先进的两种机械手,最大臂展可达1800毫米,最大提升力为450千克。

在深海环境里执行任务,犹如一位独自行走在暗夜的探险者,没有任何自然光源可用。设计师专门为它安装了一套集照明、拍照与摄像功能一体的“视觉”系统,一下子就使整个深海探测变得直观、明亮起来。

“科学”号考察船有了“发现”号,好似航空母舰上配备了最先进的舰载机,可执行最艰巨最复杂的任务,为深海极端环境下的海洋探测和取样科考作业,提供了强有力的技术支撑。可它在实战中表现怎样呢?2014年早春,海洋所安排它乘上“科学”号出航海试。

临行时,孙松所长把李超伦、阎军和张鑫找来,要求道:“出去一趟就得‘烧钱’,不能单纯海试,最好与科考项目结合起来。”

“有道理!我们马上设计一下,就去东海、南海找冷泉吧!”

疾风知劲草,烈火炼真金。“科学”号乘风破浪高歌猛进,“发现”号挺进海底初战告捷,一场海试变成了科学考察。

张鑫作为主控手全程操作,ROV明亮的眼睛、灵巧的双手大显神威。一个航次下来,他们在厦门外海发现了冷泉,在南海也采到了生物样本。成果丰硕。由此,“科学”号如虎添翼了!

首航成功之后,“科学”号搭载着“发现”号开始了马不停蹄的奔波。尤其是为期五年的“中科院先导专项”任务,一个航次回来,抓紧准备下一个航次,每年在海上航行300天左右。这次张鑫任首席的科考队,重点是探测南海冷泉口和可燃冰矿藏。

自从2013年第一次在南海某海域发现冷泉区后,他们就把这里定为长期观测目标,每年都要来观测几次。但是,在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深海中,再次找到同一地点的冷泉口,不啻大海撈针一样困难。

这年7月13日,“科学”号考察船成功躲过了9号台风“灿鸿”,利用10号、11号台风尚未生成的时机,抓紧航渡到计划中的作业海域,布置“发现”号下海寻找冷泉口。央视《走向科学》栏目记者随船拍摄纪录片。科考队长是海洋技术专家栾振东,船载实验室主任则是30岁出头的连超。几年来,他们都是结伴而行,同舟共济,堪称是这一科研项目的“铁三角”。

为了配合中央电视台做节目,观察海水压力对物体的变化,科研人员准备了5个鸡蛋——三个生的、两个熟的,把它们放在一个塑胶袋里绑在ROV机械手臂上,随同下潜。因为海水越深,压力越大,每增加100米就会有10个大气压,依此类推,下潜到1000米就会有100个大气压的压强。这意味着什么呢?他们曾经用一个直径30厘米、壁厚5厘米的空心钢球做试验,持续给它加入相当于100个大气压,仅过5分钟,这个看似坚固结实的钢球竟然变成了一个铁饼! 南海冷泉区水深在1100米左右,鸡蛋会不会被巨大的压力压碎呢?

“发现”号下潜开始了,甲板左侧,工程技术部保障组在隆隆的绞车声中利用缆绳一米一米地下放ROV。而在旁边的集装箱操控室里,张鑫如临战的将军般地“坐镇”——起初都是他亲自操作,连续100多次,如今培养出一批年轻人,可以专注于指挥了。央视记者在现场拍摄录制。

操作室里,现场人员紧盯着由十几块不同画面组成的监控屏幕,“发现”号在水下作业的情形、甲板上作业的工况,以及包括驾驶台、物理室等全船所有信息,通过不同的摄像头一目了然。张鑫与记者等人注视着由“发现”号高清摄像传输回来的画面,如同跟随它一起下海一样。100米、300米、500米……挂在机械手臂上的塑料袋在水流里上下翻飞,左右摇摆,可里边的鸡蛋始终没有变化,似乎巨大的海水压力对它们不起作用。那么,下潜至1000米时还会这样吗?

漫长的50分钟过去了,“发现”号终于抵达了海底,沿着预先计划的站位寻找冷泉眼。操作员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手柄,借助照明灯和摄像头操作这台水下机器人,一点一点地“摸着石头过河”。经过一大片灰色的坑洼地带,眼前的影像让科考队员们惊喜不已:黑黝黝的海底聚集着密密麻麻的奇特生物,雪白的铠甲虾、黑色的贻贝、张牙舞爪的螃蟹,还有穿插在其间游弋的通体透明的阿尔文虾……

“看,这些生物在深海里怎么生存呢?”记者问道。

张鑫解释说:“它们与热液口的生物类似,不需要阳光和氧气,都是依靠甲烷、硫化物存活的特殊群落。这种白色铠甲虾多的地方,就预示着有冷泉口了。而螃蟹不是冷泉区特有的生物,它们可能是来以铠甲虾和贻贝为食的。我们的重点还是寻找冷泉眼……”

沿着布满铠甲虾的海底一米一米地搜寻,大约经过7个小时的漫长期待,“发现”号终于在一片富集铠甲虾的区域找到了冷泉眼。可令人遗憾的是,这个泉眼比上一年找到的小很多,喷出的甲烷气体也少得可怜,一次都不能收集到足够的可燃冰样本。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回收ROV,准备第二天换个区域重新寻找。

不料,刚刚还是蓝天白云、碧波荡漾的南海上,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这使得回收水下机器人变得困难重重。因为风浪使船身剧烈摇晃,重达数吨的ROV只靠一根钢缆维系,如果出水到甲板与船体发生碰撞,那是十分危险的!所以,应该尽量避免在恶劣气候下作业。可风云变幻莫测,怎么办?

经验丰富的船长隋以勇跑到驾驶台上,亲自指挥操船,通过对讲机与张鑫商量。甲板上的其他物品都已绑扎固定好了,只剩下“发现”号还没上来。两人紧张迅疾地交流了一会儿,决定暂时放弃回收,让它先留在海底等待时机。别看海面上巨浪滔天,狂风不止,而水下是相对平静的。隋船长指挥将船头顶浪顶流,防止船舶横摇,因为在突变的海况里,有效控制船身稳定性至关重要。

此时“科学”号优异的耐波性能再次发挥作用,宽体船型再加上减摇水舱装置和独特的舵桨合一电力推进系统,最大限度地控制了船体的晃动。而其特有的动力定位系统,依靠GPS定位和动力装置,即使在9级风这样极端的条件下,也能够将船位偏移控制在3米的范围内和保证船艏向的稳定。几小时后,工程技术保障人员抓住风浪小了的瞬间,一鼓作气将“发现”号成功回收上来。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到深海转了一圈的鸡蛋们完好无损!这让人大跌眼镜,难道它们比钢球还要坚固?科学就是通过一个个试验得出正确结论的。他们在鸡蛋外壳上打一束光,发现蛋壳上布满难以察觉的空隙,具有极强的透光性,对水压变化或许会有适应性。有人说:“会不会里边有变化呢?”

张鑫说:“我预计熟鸡蛋有些问题,因为它凝固了。而生鸡蛋由于里面是液体,蛋壳透气透水,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

“那海水是不是被压力渗透进去,变成咸鸡蛋了?”

“咱们试试。”张鑫打开一个熟鸡蛋,与平常所见无异,放到嘴里尝了一口,“嗯,蛋清是有点咸,看来海水有影响。蛋黄还没有变味。”

记者也小心地打开一个:“这还能吃吗?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张鑫笑了:“反正我吃了,如果到明天你还能看到我,就说明平安无事。”

当然这是笑谈,科考队员做“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亲身试验才会知道这一结果。不过海底情况复杂,可能存在着不明细菌,还是不提倡没有经过检测食用的。

在此后的几天里,“发现”号连续4次下潜,都没找到理想的冷泉口,这不免让首席科学家张鑫有些焦急。天气海况也在逐步恶化,西南方向有个低气压可能形成热带气旋,强度增大就会是台风了。科考队决定连夜再下潜一次,一边继续寻找泉眼,一边做各种压力试验及采集生物样本。

一切准备就绪,深夜12点,“发现”号开始了此次科考的又一次冲刺。机械手臂的塑料袋里,分别放上两个电灯泡,还有西红柿和土豆,目的还是观察这些物质受到海水压力后有什么变化。起吊,移动,放缆,入海,一气呵成,ROV顺利下水了。操作室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牢牢盯着监控屏幕,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100米、200米,一切如常。当海水深度指针报出315米时,只见两个灯泡一闪,先后破碎了。这个深度对应的压力也就是30个大气压,相当于一桶水的重量。而西红柿和土豆完好如初,没有一点变化。40分钟后,“发现”号到达了这片海域的海底,在铠甲虾和贻贝堆里一边采集生物,一边寻找冷泉口。

这一次大家没有失望,“发现”号如同深海犁铧一样拉网式耕耘,终于发现了一串串不断涌出的气泡,冷泉口找到了!张鑫兴奋不已,指挥着操作员将ROV摄像头靠近泉眼,用机械手取出一个试管瓶扣在上面,不一会儿,那些钻进瓶子里的气泡就凝结成了晶莹的“冰块”,这就是天然气水合物——可燃冰!

好啊!成果丰硕,不但找到了冷泉,收集到了充足的可燃冰样本——他们准备两管样本带回陆地实验室研究,将两管样本留在海底,一年后再来做持续性分析,还采捕到了大量活体生物样本。不知不觉,“发现”号已经在水下工作了14个小时了,大功告成,迅速回收上来打道回府。

过去,海洋科学家受研究平台的限制,无法长时间系列地连续观测,也无法获得如此大量的样品,更不可能把实验室搬到海底,在数千米深的海底长期进行原位实验。正是有了“科学”号考察船,有了“发现”号水下机器人,才使我们得以大踏步走向深海大洋,对各种极端生命体和矿物成因进行系统研究。

这次考察,就让世人见识到了冷泉区生物密度大、品种多,完全与热液区一样,存在着世界上第二种生命循环系统。据推算,整个海洋深处至少有上千万种无脊椎动物。幽深黑暗的海底,再也不是传统认识中的荒漠了,而是存在着一片“海底绿洲”……

惊涛骇浪

太平洋上不太平。

无风三尺浪,有风浪更高!

“科学”号长年在波峰浪谷中航行,一帆风顺的航程是很少的,伴随着一项项科研成果的获得,也谱写着一章章战胜惊涛骇浪的英雄传奇。

那还是海试中的一个航次,“科学”号考察船航行到台湾南部某海域。一天晚上正在航渡中,遭遇到了猛烈的东北季风,大约有十级左右,风狂雨骤,巨浪滔天,像小山般地铺天盖地。尽管船长隋以勇将船艏顶着风头缓慢航行,但还是被接踵而至的大涌推得厉害,左右摇摆到了近三十度,人们根本站不住。

突然,一个大浪打来,船身一倾,左舷螺旋桨出了水面,形成空转,主发电机瞬间断电,这条船全是电力推动,等于一下子被浪头拍停了。这是相当危险的,风浪中的船舶失去动力如同一片随波逐流的树叶,随时有翻船覆没的可能。

队员根本站不住,躺在舱室地上滚来滚去。个别胆小的队员,已经穿上了救生衣,抱着桌子腿抹眼泪……

一直在驾驶台上的隋船长大喊:“赶快排除故障!”

当时任二管轮的孙宗强正在机房值班,马上拿着手电筒检查设备。他是临沂费县人,是一个大山里长大的孩子,只是亲戚有当船员的,高考时就报考了大连海事大学轮机专业。这一学就爱上了大海,爱上了航行。毕业后双向选择来到了海洋所科考船队,从见习轮机员做起,一步步升了上来。不过,眼下情景却是从没遇到的,不免有些慌乱,好在有经验的“老轨”(轮机长)李欣及时跑了过来,带领他紧急查找故障原因,原来是推进系统稳压电源的连接线松动了。

仅仅一分多钟,船舶一切正常了,可人们后怕不已。失电、失控,对于狂风巨浪中的船舶,那可是要命的啊!本来,按照国际惯例,一条新建造的科考船最少要在海上试验1-2年才能正式服役,由于海洋所急用,“科学”号交付后只经过三个月的测试就出海作业了。有些零件和线路未能经受充分考验,从而发生了断电事故。好在“科学”号顶住了,客观上也验证了这条船的稳定性,人们对它更有信心了!

行船就会有风浪,对此人们是有思想准备的。可是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就要看船员们如何应对了。

在茫茫大海上,四面八方全是汪洋一片,天连水,水连天——科考船不像货轮或者客船那样,沿着固定的航线行驶,时常会遇上来来往往的船舶,如果发生什么事故还可相助一臂之力。科学考察船所在区往往是人迹罕至、不见船影的海域,且远离大陆港口,万一出现意外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有一年,某艘科考船正在大洋上作业,刚刚下过雨,扶梯上甲板上都湿漉漉的,其中一位队员不慎脚下一滑摔倒了,“啪”的一下,后脑勺重重地撞击在钢架上,当场血流不止,昏迷不醒。随船医生只是治疗个头疼感冒,抑或是擦破皮抹些碘伏贴片创可贴而已,再说船上医疗条件也十分简单。这时,他连忙赶来为伤者清洗包扎伤口,对船长说:“必须赶快送到陆地医院动手术,船上无能为力。”

天啊!这里距离最近的某国港口也要航行三四天,伤员根本坚持不下去。马上通过无线电、卫星电话呼叫求援,好不容易联系上了一家救捞公司,答应可以派遣直升机前去接人。可这条吨位不大、条件落后的科考船没有专用飞行甲板,而且船上堆满了设备、空中横拉着绳缆,直升机来了也无法降落。

人命关天,刻不容缓。船长当即拍板马上拆卸前甲板上的设备,剪掉上下左右的绳缆钢丝,这才为直升机降落抢出了一片天地。伤员终于得到了救治,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不幸中的万幸。如果联系不上飞机,如果不是当机立断、不惜一切代价净空腾地,后果不堪设想。

这就是深入大洋科考队员们面临的考验!

如今,虽说“科学”号综合科学考察船国际一流、设备先进,工作生活条件今非昔比,但如果遇上突发情况,还是比陆地上复杂艰难很多,让人不得不捏一把冷汗。

两年前的一个航次,“科学”号正在西太平洋的马努斯海域调查。船上利用晴朗天气清洗工作舱室,一位水手手持砂轮机除锈,“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火星四射。蓦地,机声骤然停止了,只见他捂着眼睛坐在地上,大叫道:“哎哟坏了,打着眼了!”

旁边一同干活的人连忙围上来:“怎么了?我看看!”

原来,一片砂轮碎片脱落,透过防护眼镜崩到他的眼睛里,鲜血和着眼泪透过指缝哗哗流下来。工友们吓坏了,连忙把他扶到医务室里去。这次随船的船医是按照市场规则,聘请的青岛市第九人民医院的内科医生,眼科不是他的主业,除了止血包扎以外就束手无策了。

首席科学家、科考队长和船长闻讯,纷纷跑来关切地看望,见此情景连忙与外界联系。可是,这里距离大陆更远,直升机都不可能一天飞到。而时间一长,伤者眼睛就会感染发炎,甚至失明!大家眼巴巴地看着船医,不管怎么说,你是穿白大褂的毕业于医学院,内科也是医生,总比我们这些人强吧!

这位医生没有让人失望,胆大心细,一边用卫星通信与青岛眼科医院大夫联系着,一边拿起手术钳子、镊子,在伤员眼睛上下了手,开始了遥控“眼科手术”。啊!是的,翻开眼皮了,先用清水冲洗,再用棉球轻沾液体。好的,好的,动镊子,寻找黑色物质……

一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好似漫长的一年、三年,终于清理干净了。伤员眨眨眼睛,没有了异物的感觉!点上眼药水包扎一下回房间静养。哈,成功了,成功了!大家一阵欣喜,纷纷拥上来与医生握手祝贺,那场面就像夺得冠军的队员,想把教练抬起来扔几下。医生摘下口罩,说了一声:“我这个干内科的竟然做起了眼科手术,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实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海上,只能“赶着鸭子上架”,让他充当了一回多面手!好在有惊无险,悬崖边上又拉了回来,皆大欢喜。

是的,同舟共济,休戚相关,这些成语在茫茫大洋的科考船上,显得尤为重要和贴切。当乘坐同一条远洋船时,哪怕再陌生的人也会很快熟悉亲热起来,遇到风雨大浪或是天灾人祸,只有齐心协力守望相助,才能共渡难关迎来光明……

2014年秋天,科考队乘着“科学”号前往南海冷泉区调查,经过台湾海峡时接到天气通报,一个气旋生成台风,正在向航路上逼近,船长与“首席”商量,决定去厦门港口避风。

每一次出航都是一两个月,大家天天在狭窄的舱室和不大的甲板上转悠,满眼望去四周全是蓝蓝的海水。对于初次见到大海的人,那是一种欣赏海景的享受,倘若每天睁眼便是汪洋一片,便不再感到新鮮了。这时特别渴望见到陆地,走到上面去沾沾地气。所以,“科学”号靠泊到码头上,队员们就纷纷下船去走一走、站一站。

此时,有位年轻的女队员兴冲冲地收拾了一下,换上喜欢的衣服来到右舷,准备沿着踏板走下去。不知是踏板移动了,还是船舶摇晃使然,她正要抬脚上岸,“啪”的一下竟踏了空,一声惊呼人就掉到了海里,处在船与码头的夹缝里。她不会游泳,双手只是扑腾,脸朝下一沉一浮的,十分危险。

船员毕重德正在码头上散步,听到喊声,本能地撒腿就往船边跑,来不及脱外套,一下子跳下去,踩着水把她推向岸边。可惜码头又湿又滑,他们无法爬上来,其他人看见了,连忙摘下一个救生圈扔下去。毕重德给落水者套上,让人拉上去,自己最后也安全上了岸。

好人自有好报,这句流传千古的祝福之词在毕重德身上得到了验证。老毕喜欢钓鱼,有天晚上船靠码头了,他一个人抱着鱼竿来到船舷钓鱼,尽情地享受难得的休假时光。

船舶灯光一亮,富有趋光性的鱼儿纷纷涌到船边上,简直犹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毕重德一甩一条鱼,高兴得合不拢嘴。钓得兴起,他探出身子想把线甩得远一点,再钓条大的,谁知脚下没站稳,咚地掉了下去。喝了两口海水,他踩着水露出头来,大喊道:“来人啊!我掉海里了!”

正是即将入睡的时光,大家都在自己舱室里休息,前后甲板以及码头上没有一个人,加之风大浪响,谁也听不见。毕重德喊了一阵,见没反应,只好一个人挣扎着想爬上来,可惜码头和船体都是又高又滑,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济于事。好在他会游泳,便划着水一圈一圈地转着,希望能够被人发现救上来。

冬夜的海水冰冷刺骨,毕重德穿着棉衣浸透了水,一会儿就像冰冻得盔甲似的又沉又硬,一个劲儿地往水下拽。为了节省力气,他不再挣扎了,而是仰躺在水面上轻轻地划着,保持着脸部露在外面呼吸。啊,这回可真完了!出了一辈子海,难道今天要喂了鱼?他绝望地流下了眼泪……

正在这时,不知冥冥中有什么仙人指点,还是老毕曾经救过人感动了上苍。一位船员感到舱里太闷,走到甲板上抽口烟,透透气。他随意往海里看了一眼,朦胧的航行灯影里,突然看见海面上漂浮着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科幻电视剧《大西洋底来的人》?他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揉揉眼睛仔细一瞧,确实是个人在海面上沉浮着,立刻大叫道:“快来啊,有人落水了!”

舱室里的人们听见了,马上冲出来,有的拿救生圈,有的抛绳子,七手八脚把他捞了上来,定睛一看,啊,原来是工友毕重德!紧接着,将他脱了个光溜溜,用温水擦干全身,盖上棉被,先灌了两口酒,炊事员又熬好了姜汤给他喝下去,这才慢慢缓了过来。

捡回来一条命,大家说老毕啊,幸亏你做过好事,老天爷不收你!由此,毕重德还是在科考船上当船员,只是轻易不去钓鱼了。

在海上,很容易发生一些意外的安全隐患,所以安全工作十分重要。不过,这比起“科学”号在大洋上对外交涉引来的麻烦,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由于远航深海科学考察,需要进入一些有争议的海域作业,时常遭到外国船只和飞机干扰,甚至生命安全都会遭到威胁。2015年6月,还是张鑫任首席科学家、隋以勇任船长的科学考察队,驾乘“科学”号来到太平洋进行科学考察,这里是国际公认的马努斯海底热液区,也是国际上第一个商业开采的硫化物金属矿区。本来,他们已通过外交部门与邻近的巴布亚新几内亚进行了通报,过去也常来常往,进行正常的科研考察。

然而,这一次却遇到了麻烦。先是一天,突然驶来巴新军方的一艘小艇,上来3名穿军装的人询问,张首席拿出外交部批文给他们看,没再说什么,回去了。“科学”号仍然在原地作业取样。过了一周左右,远远地,又驶来一艘巴方的炮艇。

船长隋以勇连忙告知张鑫,两人商量了一下,为了避免麻烦,准备启航转移。不料,对方紧追不舍,同时用英文通过高频喊话:“立即停航,接受检查!”随后,炮艇紧靠船舷停下,跳上来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首先控制了驾驶室,一个头头模样的人命令所有人员集中到甲板上。

张鑫上前交涉:“我们是中国科学考察船,是经过允许到这片海域进行科考的,这是我们的文件。”

对方根本不看,只是冷冰冰地说:“这里是我们专属经济区,奉命押送你们回港审查。开船。”

隋船长与值班的二副看了看张鑫,没动地方。那军官竟把手枪抬了起来:“目标拉包尔港,开船!”

张鑫晃晃手中的手机,慢慢点了点头。隋以勇明白了,那是要让他慢点开,争取时间与国内联系上报,于是对军官讲:“我们不了解这条航线,需要找出航行图来。”见对方同意了,他便向二副使了个眼色。年轻的二副反应很快,从资料柜里抱出一摞海图,一张一张慢吞吞地查找。其实,那张海图就在最上面,他故意翻了过去。因为他们都清楚,如果被押回他国的母港,那就会有理说不清了,甚而会被当成间谍船对待,最好是在外海通过国内交涉解决了事。

与此同时,张鑫对巴新军人说甲板上太熱,让大家回舱室吧。得到允许,都回到餐厅集中,不得自由行动。而后,张首席不停地打电话,向海洋所领导和中科院有关部门报告,请他们抓紧通过外交部找驻巴大使馆联系。现代通讯十分快捷,不一会儿就得到回音:中国驻巴新大使联系上了外交部门,打来电话要求军方放行。

不料,这位皮肤黑黝黝的“军头”竟一口拒绝:“不行,我们接到命令,回港再说。”电话里巴方外交人员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只听到这边一连串地“NO!NO!”,最后干脆连电话也不接了,几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船员们:“开船!”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二副也把海图翻到了最后,实在搪塞不过去了,只好从头把那张航行图找了出来。按隋船长指示,将速度降到最低,科考船慢悠悠地转向,向着拉包尔港驶去。张鑫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使进了港,也绝不能让外国人把我们的科研数据拿到手。他悄悄告诉科考队长,让大家想办法将资料藏起来。

于是,队员们手机上都接到了短信通知,一个个以要求拿杯子喝水、去卫生间上厕所的名义,开始了行动。有的将资料本、文件册用塑料袋包装好藏在马桶里,有的把计算机硬盘拆卸下来放到空调管道里。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尽可能保护好各种数据。

驾驶台上,斗智斗勇的好戏还在上演。张首席和隋船长一边与军官周旋,套出话来——原来是某国公司与巴国合作正在那一片勘探开采,担心中国人横插一手,便出大价钱要求军方干预;一边继续与国内联系,让他们去找巴新军方紧急交涉。

时间不等人,即使航速再慢,也是距离港口越来越近了,远远地已经看到拉包尔的轮廓了。如果驶进去,“科学”号将成为被扣留的船只,留下不良记录。张鑫和船长都非常着急。就在这时候,押船的军方头目电话响了,而且马上恭恭敬敬地接起来,看来是其顶头上司。只听他“YES,YES”了几声,放下电话,露出了一口白牙说:“问题解释清楚,你们可以走了。”

原来是我方大使馆直接找到他们军方的参谋长,软硬话都有,促使他下达了放行命令。一场不大不小的危机过去了,时间也到了中午。中国人是讲礼节的,热情邀请他们共进午餐,炊事班还准备了青岛啤酒。一干人马酒足饭饱抹抹嘴离开了。

由此看来,一望无垠的海洋不仅仅存在着骤然而至的台风大浪,也会有诸多变幻莫测的人为事件,我们的科考队既要有严谨创新的科学精神,也需要沉着冷静、随机应变的胆量智慧!

海洋大科学中心

时间过得真快啊!

在我们浩如烟海的文字宝库里,有无数个形容或描绘时光之速的词汇:一晃、转瞬、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屈指一算,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走过了近七十年的历程,特别是这一年——2018年,还是为神州大地带来巨大变化的改革开放四十周年。

毋庸讳言,这四十年来,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以及三百多万平方公里的领海和专属经济区“蓝色国土”,日新月异,地覆天翻,“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各项社会事业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一跃而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在新中国怀抱里日益成长壮大起来的海洋研究所,也劈波斩浪走进了“深海大洋”,在全球海洋研究领域里名列前茅。

时至2018年1月,迎接新春元旦的鞭炮声还在耳畔回响,我国海洋科研事业又有了新的“大动作”。《中国科学院关于批准筹建海洋大科学研究中心的通知》(简称通知)下达了:决定依托中科院海洋研究所,筹建海洋大科学研究中心。

《通知》指出:按照“高起点、大格局、全链条、新机制”的建设思路,以建设美丽健康海洋、开拓交叉前沿领域、保障国家海洋安全、支撑服务“一带一路”等为重要使命,以“两所融合”、“科教融合”为载体,依托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构建由海洋科考船队、开放支撑平台、核心科研单元和交叉研究集群等组成的基本框架体系,深化体制机制改革,深入促进科教融合,建设海洋科技创新人才培养高地和面向国内外的协同创新基地,促进“三重大”成果产出,率先建设国际一流科研机构,为我国加快建设海洋强国和提升海洋资源开发能力发挥科技支撑作用。

《通知》确定:成立以海洋所/烟台海岸带所所长王凡为组长,由其他12家共建单位负责人共同组成的筹建工作组。筹建工作组全面负责中心筹建工作,负责大科学研究中心实施方案的组织实施,加强组织管理和统筹协调,凝聚一流的科学研究队伍、高水平的工程技术队伍和专业化的运行支撑和管理服务团队,形成工作合力,确保高质量如期完成筹建工作任务,实现筹建工作目标……

好啊!大科学研究中心,听听这个名字就让人十分振奋。

这是在新的形势下,中国科学院党组与时俱进、改革创新,遵照习近平总书记视察中科院时指出的“率先实现科学技术跨越发展,率先建成国家创新人才高地,率先建成国家高水平科技智库,率先建设国际一流科研机构”等“四个率先”精神,制订实施“率先行动”计划:现有研究机构按四类进行分类定位。一是面向国家重大需求,组建若干科研任务与国家战略紧密结合、创新链与产业链有机衔接的创新研究院。二是面向基础科学前沿,建设一批国内领先、国际上有重要影响的卓越创新中心。三是依托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建设一批具有国际一流水平、面向国内外开放的大科学研究中心。四是依托具有鲜明特色的优势学科,建设一批具有核心竞争力的特色研究所。

其中,“大科学研究中心”是公共大型科技创新平台,主要任务是设计、建设和运行国际先进、国内领先的大科学装置,依托开展综合交叉前沿研究;要具有方案设计、技术研发和工程组织的高水平团队,具有专业化的技术支撑和运行服务团队,具有国内外高水平、多学科综合交叉的研究团队;在成果产出方面,要提供开放共享、运行高效、用户满意的科技服务,依托大科学装置形成重大科技突破,造就一流科学家和工程师,为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建设提供科学建议和规划方案。

如今批准设在青岛的“海洋大科学研究中心”,是中国科学院成立的第四个大科学研究中心了!这是在上届所领导班子孙松所长、王凡书记积极谋划争取下,在山东省委省政府、青岛市委市政府大力支持下,并且得到了中國科学院党组的高度认可,从而一举申报成功,横空出世!而此时,王凡正式接任已到任职年限的孙松,成为新任海洋研究所所长,责无旁贷地担当起了筹建组长的重任。

2018年1月27日,正值农历腊月十一,距离国人最重视最热闹的春节不到20天了,街头巷尾办年货、送年礼的人来来往往,洋溢着一片迎接佳节的气氛。可在青岛汇泉湾附近的中科院海洋所毫无过年的感觉,而是一如既往地忙碌在科研工作中。会议室里座无虚席,大家畅所欲言。中国海洋大科学研究中心筹建工作组第一次会议正在这里召开。会议由刚刚上任的筹建组长、大科学中心主任王凡主持,中科院条件保障与财务局总工程师杨为进,以及中心筹建工作组成员、共建单位的领导专家20余人参加会议。

一派学者风度的王凡主任介绍了会议主旨和与会代表,进而信心满怀地说道:“首先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在刚刚闭幕的青岛市和山东省人大会议上,大科学中心建设被列入2018年山东省和青岛市政府工作报告。西海岸的两千亩地就要龙腾虎跃了,我们要牢牢把握住这个契机,加快推进中心建设进度。”

“太好了!这说明号角已经吹响了!”与会人员纷纷点头称赞,表示积极开展工作:“有了省里和院里的全力支持,建设资金就有保障,我们各单位也要加快制订规划、部署落实的步伐,争取早日建成!”

会议审议通过了中心筹建期建设实施方案、2018年工作计划清单、共建单位联系人名单以及海洋科考船队2018年航次计划,并议定了各交叉研究集群学术牵头人。尽管窗外正是一片寒风凛冽、冰天雪地,室内却洋溢着热火朝天的气氛,犹如军队战前部署的作战会议,人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即返回驻地大干一场。

至此,一个全新的海洋科研体制机制建立了,一个海洋研究的宏伟蓝图展现出来:这个“海洋大科学研究中心”按照中科院党组“高起点、大格局、全链条、新机制”的要求,依托海洋研究所,联合烟台海岸带研究所、南海海洋研究所、深海科学与工程研究所、声学研究所、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大气物理研究所、微生物研究所、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沈阳自动化研究所、青岛生物能源与过程研究所、上海药物研究所、广州地球化学研究所等13家中国科学院涉海研究机构共同建设。选址落户在青岛西海岸新区——古镇口军民融合示范区中国科学院青岛科教园内,总占地2000亩。

中心任务是实施重大科技基础设施集群融合运行、中国科学院大学海洋学院科教融合建设、13个涉海研究所融合发展,实现中科院先进科技创新设施、优势科技创新团队、重大科技创新成果向古镇口军民融合示范区集聚,打造以山东为总部、辐射全国乃至全球的海洋科技创新平台、人才高地和新兴产业培育基地。它将设立中科院海洋科考船队、空天海地一体化观测网络、大型仪器区域中心、海洋大数据中心四大核心支撑平台;以及海洋工程装备、近海环境监测、海洋生物医药、海水综合利用、海洋新能源新材料、海洋矿产资源和海洋灾害防控等七大研发集群,发展海洋新兴产业,培育海洋经济新旧动能转换新引擎,为加快建设海洋强国提供科技支撑……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这是我们开国领袖毛泽东主席诗词《满江红》中的名言,四个整齐的三字短句和一声有力结语,笔力雄悍,似铜板铁琶,促节铿锵;如黄钟大吕,巨声镗琅。说明人世间万事万物,千变万化,时间看似很长其实很短,要积极主动珍惜今天,争取时间干一番事业。

我们的“海洋大科学中心”就是这样进行建设的。

随着春风吹拂,春潮奔涌,整个中心建设全面展开,如同加满了油充足了电的万吨巨轮,乘风破浪,昂首远航了。春节过后,各项筹建工作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设立了大科学中心筹建办公室,制订了一期、二期基建工程规划,召开了第一届科学技术委员会成立大会和重大科技创新工程项目专家论证会,收集科研成果参加首届古镇口军民融合展……

筹建组长王凡在全面主持海洋所工作的同时,积极推动海洋大科学中心建设,立足当下谋划未来。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精力充沛地做着“王者不凡”的事业,在具体协调指挥项目落地之余,还精心撰写文章发表在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工作委员会主办的《紫光阁》杂志上,向全社会介绍海洋科研发展和大科学研究中心情况。

这年11月28日上午,山东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刘家义率领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协四大班子领导同志、省直部门负责人及全省17地市市委书记、市长等150余人,风尘仆仆,来到青岛古镇口军民融合区中国科学院青岛科教园,视察调研新旧动能转换项目落地情况。

中国科学院海洋大科学研究中心筹备组组长、海洋研究所和烟台海岸带研究所所长王凡,结合海洋大科学的特点,从融合中科院涉海优势资源,建设开放共享的先进平台,承担国家重大科技任务,服务海洋强国战略和山东省新旧动能转换、军民融合等方面,汇报了海洋大科学研究中心的建设进展。

他说:“海洋大科学中心之‘大’,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大融合,多学科交叉实现陆海统筹‘三产贯通’。我们联合共建的13家院所在生物资源、环境安全、海工装备等领域各有所长,开创和引领了我国乃至全球的海水养殖、近海生态灾害防控、深海探测等研究,可构建交叉研发集群。

“二是大船队:9艘科考船探测覆盖全球99.2%海域。中科院现有船舶10艘,除了已经退役的功勋科考船‘科学一号’之外,其余9艘在役船舶是从几十吨到近五千吨不等的海洋专业调查船舶。组成共享船队之后,它们支撑海洋科学各领域研究形成了一套专业、规范、可行的船舶管理制度,实现了科考资源运行效益的最大化。

“三是大平台:四站三网“云平台”引领海洋科研。整合胶州湾站、黄河口站、牟平站、长江口站、黄海浮标观测网、东海浮标观测网、热带西太平洋潜标观测网等‘四站三网’,构建了国际上最大规模的‘海岸带—近海—大洋’一体化综合观测网络,实现了从海洋表层至海底的全水层实时观测、探测和研究,能够为气候异常预测、防灾减灾预报、国防安全预警、海洋经济发展等海洋环境安全保障提供服务。目前在省市大力支持下,项目进展十分顺利,一期工程到明年就会竣工,同时开始招生……”

“说得好!这才是真正的有担当、有作为。”刘家义书记听完这番介绍,带头鼓掌叫好。他充分肯定了中国科学院海洋大科学研究中心建设进展,强调说:“你们要紧密围绕海洋强国建设和产业发展需求,有效整合中国科学院海洋领域优势资源,为山东省新旧动能转换和军民深度融合提供高质量科技供给。没问题,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完成这些目标的……”

随后,刘家义书记一行走进施工现场,实地察看了国家海洋大科学研究中心项目规划、整体布局、施工进度、安全文明施工情况。当看到一座座承载国家蓝色海洋梦想的建筑拔地而起时,大家都喜不自胜、豪情满怀。整个青岛科教园内机声隆隆、车来人往,虽说时值初冬季节,却是一片热气腾腾的景象。

事实上,先有了中科院青岛科教园,然后立项海洋大科学研究中心。早在2015年,中国科学院白春礼院长就与山东省、青岛市党政领导人达成共识,拓展双方在海洋领域的合作,建设“产学研创保”一体化的科教融合基地——中国科学院青岛科教园。

园区位于青岛西海岸新区古镇口军民融合示范区,北临中央活力区,南靠古镇口湾航母基地,西依黄海名山大珠山,东接大海与灵山岛隔海相望。总投资 100 亿元,建设“一集群两院三中心”,即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等13家涉海研究所交叉研究集群;中国科学院大学海洋学院和先进技术学院;青岛科教园发展中心、海洋创客中心和产业研发中心。

2016年9月29日,中国科学院青岛科教园开工奠基。中科院副院长、中国科学院大学校长丁仲礼,与青岛市党政领导人出席仪式并致辞,共同为科教园揭牌。计划2018年初步建成,招收研究生。其中硕士生约300人,博士生约200人。遵循国科大“科教融合、协同育人、创新实践、服务社会”的教育理念,凝聚中科院内海洋科学领域优势科研资源,建成独具特色、世界一流的海洋学院。

时至今日,中科院海洋大科学研究中心落地科教园,更是如虎添翼,真正达到了“科教融合”的建設思路。它将承担战略性先导科技专项、国家重点研发计划等重大科技任务,聚焦近海环境、深海大洋、海洋生命三大领域。集聚15名院士、100余名“千人计划”等知名专家和团队,形成2500余名海洋领域高层次人才队伍,打造世界一流的海洋科技人才高地,推动科研成果落地转化,推动山东半岛形成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海洋科技创新中心。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2019年3月,又是一个姹紫嫣红的季节,我再次走访了原海洋研究所所长、现中国科学院大学海洋学院院长、青岛科教园发展中心主任孙松。他以科学家的严谨作风、文学家的形象思维,向我描绘了青岛科教园和海洋大科学研究中心的来龙去脉,满怀豪情地展望了未来的发展前景,并热情地邀请我前去现场参观。

这天上午,蓝天白云,风和日丽,我在负责基建的于海滨处长陪同下,乘车前往位于青岛西海岸的科教园参观采访。公务车从海洋所出发,穿过胶州湾跨海隧道,沿着滨海大道一路奔驰,不一会儿,就到了古镇口军民融合区内的科教园区。只见一处临时搭建的大门上蓝底白字写着:“海洋大科学研究中心”。旁边两侧板墙上则是醒目的大字标语——“海洋强国,科技引领;动能转换,创新发展”。这个工程项目的内容和意义,一目了然。

走进大门,一个热火朝天、大干快上的工地展现在面前。高高的塔吊隆隆运转,一些头戴安全帽的建设者来来往往,几排围着绿色围网的建筑物正拔地而起。中标参加建设的是两家“中字头”的国有大型企业——中建八局和中铁建设公司,实力雄厚,工艺精湛。整个园区分为科研区、教学区和公共区,一期占地860亩,建设内容包括深海研究中心楼、物理海洋楼及海洋地质楼、海洋综合技术楼、国际科研交流中心、教学楼、专家公寓等,将在2019年年底竣工。二期位于三沙路以西,占地约737亩,即将开始建设。

项目经理带领我们走进临时展厅,观看沙盘模型。嗬!一个宏伟壮观、特色鲜明的建筑群体赫然出现。西靠青松翠柏并盛开着杜鹃花的大珠山,东向碧波万顷的大海,除了前面介绍的科研楼、教学楼之外,中间部分是由社区管理的文化设施——造型别致的海洋科学博物馆、海洋图书馆(海洋科技信息中心)、科学讲堂、文化馆,以及伸入大海的工作栈桥等,令人眼睛一亮。

相信再过两年,一个海洋科研和教学的大本营就会迅疾崛起,昂然站立在世人面前。这将为中华民族经略海洋、建设海洋强国提供强有力的科技支撑!

第十一章 碧波上的凯旋

(作家远航日记之六)

2018年8月4日 星期六 晴

台湾西南某海域

今天是本航次科考的最后一天,十分忙碌。

一是所有拟定的科考作业项目,必须抢时间全部完成。二是与央视合作的科普节目《加油!向未来》,拍摄试验环节的镜头。

实际这是一项捎带任务,为全国青少年做科普节目。前面拍摄均较顺利,只剩这最后“一哆嗦”了。唯一的随船记者小鲍从昨天就开始干起来,早早把带上船的试验器具搬到五楼甲板上,将一大一小两个圆形玻璃缸内充上水,还在一张大桌上摆上烧杯、试管和煤气炉。目的就是通过科学家现场讲解,把从海底取上来的可燃冰还原成天然气,点火燃烧,让小学生们亲眼看到这个变化过程。

由于从昨天到今天上午,作业项目还不少,就一直拖到今天下午四点来钟进行试验和拍摄。这是最后一个重头戏,我不能错过,所以早早来到后甲板上等待观看。只见张首席等队员们还没来,“鲍鱼”记者正在调试无人机拍摄远景。呵呵,他本名叫鲍仁坤,从小生活在北京,后来考上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时由于喜欢玩无人机和摄影,常到电视台帮忙,就留了下来,当了一名摄像记者。不知是忙得顾不上呢,还是特意为了耍“酷”,他留了一圈黑乎乎的络腮胡子,感觉年龄大了不少,实际是个“90”后。

不管怎么说,这个小鲍还是敬业的,一个人在船上既要摄像,又要当编导,还要管理各种道具物品。当然,科考队员们也在配合着他,布置道具时他一招呼,都是大家一齐上手。一切停当后,那边准备回收ROV,这边拍摄试验开始了。

首席、队长和一个队员三人穿上连体工作服,站在试验桌后边。张鑫是主要试验者和讲解者,还是那一身白色的科考服,而王敏晓二人则穿着标有“加油!向未来”字样的浅灰色服装。

几位队员包括我都乐呵呵地坐在摄像机后边,观看他们拍摄。有人说:“哈,现场看直播,我这还是第一次坐在第一排呢!”鲍编导调试好了摄像机,说:“咱们走一遍,成了就拍摄。”“好。”张鑫答应着,按要求戴上白手套,护眼镜,拿起一只玻璃瓶:“看,这就是我们从海底采上来的可燃冰,一会儿我把它加到下边这个大玻璃瓶里,而后从这边加水,给它压力,就会升上来沿着这条皮管进入煤气炉,可以用打火机点燃……”

“鲍鱼”说:“好了,就这样说,咱们开拍。”

不知是紧张,还是我们看着乐让他有点放不开,刚才还好好的,一正式开拍说着说着就出了错。只得一遍一遍重来,好在“鲍鱼”说,不用全部从头说,你在错的地方接着往下说就行,我们回去还要剪接。

好不容易说好了,到点燃气灶时又出了毛病,怎么点也不着。经检查,原来是大瓶里的水少了,压力小,气体升不上去。于是马上联系船上水手上来,接上消防水龙头加水。忙活了半天,水够了,还是不行。这时吃饭时间到了,首席只好说告诉厨房,留几个人的饭,我们拍完了再去。数数人,连我们看热闹的一共十一个人,那就留十一个人的饭吧。

又忙活了一会儿,还是不太顺利。我们几个不愿看了,肚子咕咕叫,就都笑着去餐厅了。看来拍电视还真不容易,这得折腾多久啊!就在我们打好饭菜开吃时,首席他们也下来了。原来道具又出毛病了,干脆将其他镜头拍完,点火镜头回到码头再补拍吧。

就这样,一场精彩的试验打了折扣。小鲍来了,我问他怎样?他还挺有信心,大部分都拍好了,只是道具出了点状况,回去再补拍也一样。嗬,但愿如此。

原订下午五点返航。因尚未全部完成任务迟迟未能动身,在拖了两个小时之后,七点左右才把海底的发现号ROV回收到甲板,一边固定,一邊由船长下令开船。“科学”号稳定性能一流,加之风平浪静,海况良好,不知不觉中开始走航了……

2018年8月5日 星期日 睛 台湾海峡

最后一次例会在四楼会议室举行。

全体科考队员参加,本航次首席科学家张鑫照例坐在主持位置上,各小组负责人围着长条桌依次而坐。我带着笔记本前来旁听,来得有点晚了,会议即将开始,连忙找了个空位子坐下。

张鑫看了全场一眼说:“都到了吧,咱们开会。”

正在看手机的、聊天的纷纷抬起头来,坐正身子。只听张首席说道:“这个航次圆满结束,我这个首席即将下岗了。一个月来全队人员团结一致互相配合,圆满完成了各项任务。在这里我首先要谢谢大家!”

他笑着拱了拱手,话锋一转接着强调:“不过没有到家之前,还有三件事要做好。一是回去当天,每个人要上交航次报告,按照过去的模板写就行,不交上来不能下船。二是各自整理舱室卫生,把床罩枕套都拆下来,叠好被子,下船时保持干净。三是回去之后正赶上所里放高温假,好好休息一下,上班后开一个研讨会。总之,这回我们把有关化学生物地质,以及热液冷泉等极端环境都做了,这是一个相当饱满的航次,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谁还有事情抓紧说一说。”

科考队长、海洋生物学家王敏晓接上话头:“各人打扫好自己的房间,下一航次人员很快就上来了。这回采集到生物样品、水样、泥样都不少,统一汇总分发。我们已联系了搬家公司4辆卡车,船到码头后就把有关设备、样品运到所里去,到时候大家都帮帮忙。”

“好嘞,你不说也都会干的。”大家纷纷应和着。

工程技术部主任姜金光说:“我也说两句,首先感谢首席、队长,还有全体队员们理解、配合工程部的工作,有哪些不妥当的地方请提出来,我们今后改进。另外,7号、8号我们都上班,可以帮助设备卸载。”

“工程部做得很好,我们很满意。”人们频频点头。

停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再发表意见了,张鑫说:“如果没事了,就到这儿吧。深海中心的人留一下,这个航次是深海中心组织的,我们好好总结總结。散会。”

随着一阵椅子响,大家纷纷站起来,走出会议室。

技术负责人连超是最忙最累的人之一,就像一台大戏的舞台监督似的,整个航次每个科考项目的具体实施,几乎均由他负责落实:操作取样器、传感器,保证人员设备安全等,如果遇到复杂问题,他时常一连二三十个小时不合眼。这时他一边收拾笔记本,一边补充上一句:“还剩最后两天,走航期间后甲板上没灯,尽量不要去,要注意安全啊!”

如同一支训练有素、攻守兼备的部队,进攻,如猛虎下山;撤退,也有条不紊……

2018年8月7日 星期二 睛

黄海胶州湾

经过三天两夜的航渡,我们的“科学”号科考船于今天上午驶进了黄海胶州湾。啊!离家越来越近了,科考队员们纷纷涌上前甲板,向着中科院海洋研究所驻地——青岛汇泉湾方向眺望。

好似老天爷也知道“游子”的心情,与出航时大不一样,变得特别的晴朗安详。如同那首脍炙人口的蒙古民歌一样:“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只不过歌词需要改一下: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跑的不是马儿,而是一艘现代化的科学考察船。挥动的不是鞭儿,而是拉响的汽笛响四方,飞翔的则是百鸟的一种——海鸥。

由于正是盛夏季节,晴空万里,骄阳似火,有的人跑到呈45度角伸展的前桅杆下面防晒,有的人根本不顾高悬头顶的炎炎烈日,就站在毫无遮挡的甲板上,兴高采烈地向着前方指指点点。“科学”号也意识到即将回家了,像一匹撒欢的马驹子似的,加快了速度兴冲冲地奔向前去。尖尖的船艏如同硕大的犁铧,“哗哗”地犁开了碧波,两簇浪花恰似翻开的土块地垄,迅疾地沿着船身分开流向船尾,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的航迹。

不一会儿,有人抬手大喊道:“快看,我们的青岛!”

是的,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前方出现了楼群、街道的影子。随着距离渐渐拉近,城市的轮廓和车来人往的影像愈加清楚了。一时间,队员们都不说话了,只是久久地凝望着渐渐临近的家乡。没有远航经历的人是体会不到此时心情的:整整一个月在大海上漂泊,四周全是波涛汹涌的海水,汪洋一片,一旦看见陆地了,可以回家了,那种欣喜和如释重负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科学”号越驶越近,沿海一线的风景建筑物一览无余。那是八大关、汇泉湾、海洋所办公地,还有栈桥、团岛等。轮船沿着胶州湾口开进去,向着位于西部的薛家岛码头驶去。我站在甲板护栏边,心情就像滚滚的海浪一样,久久不能平静,似乎感觉出航情景就在眼前,实际却已是凯旋返航了。时间就像流水一样匆匆过去,可人是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的,其间经历了许多丰富而有意义的过程,一如前面我所记录的场景一样。

张鑫博士走过来,见我在出神,笑着问道:“作家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家了?”

“哦,我在想似乎是眨眼间,这次科考就结束了。你作为首席科学家肯定参加多次了,感觉这次有什么不同吗?”我抓住在船上最后的机会再采访他一次。

“是的,我每年至少有一个航次出海。这个航次时间虽不太长,但都达到了目的。自从2014年孙松所长争取来的中科院战略性先导科技专项,为期就是五年,主要分为王凡所长主管的物理海洋研究,杨红生副所长主管的海洋牧场与生物研究,李超伦副所长主持的深海中心——极端环境下的生命系统研究,还有沈阳自动化所的李硕教授主导的深海装备研究测试。我属于最后这个项目组。实际上,这个专项中科院十几个所都有参与,今年进入了收尾阶段,更多的是查缺补漏,为撰写报告论文补充数据。”

“那这次成果如何,有什么重大发现吗?”

“成果不少,回去我们要上交详细的航次报告,到时候你可以看一看。这里,我先给你透露一点,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是在海底热液区发现存在气态的水。当时ROV下去后,在寻找热液口时,我随着摄像头看到了那片水汽是全反射的,如同绿色的镜面,就像科幻电影《阿凡达》似的,景色太壮观太神奇了。我想为什么有镜面效果呢?把探针伸到里边一测,有270多度的高温,且没有波纹,证明那不是水,不是热液,而就是水蒸气。海底存在气态水,形成了倒置的镜面湖,过去从没听说过,外国文献上也还没发现相关记载!”

“太好了!”我不禁赞叹道,“这可是重大成果,赶快宣传一下吧!”

张鑫却赶紧摆摆手:“不行不行。也许外国早就有报道,只是咱不知道,别闹成乌龙事件。我已经把数据发给我的美国老师布鲁尔教授了,他同样很惊喜。他从事五十多年海洋研究,还没有见过。目前都在查阅资料,确定一下有没有先例。今年是物理学会成立100周年,12月将在美国华盛顿召开物理学会年会,布鲁尔教授建议我去做有关报告。回去后我将抓紧准备,争取参加这个年会,目前还需保密啊!”

“那好,咱们约定,如果证明了这是一个新发现,你要早告知我一下,我要把它写到书里去。”

“好的……”

呜——船长孙其军拉响了汽笛,通知大家马上就要靠码头了。

此时,我们看见岸边已经簇拥着许多前来迎接的人们。有海洋研究所的领导、科室主任和同事们,有准备转运样品卸载设备的搬运工人,还有一些带着孩子迎接亲人的家属。其中,竟有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前来的,那是年轻的父亲没有顾上为刚刚诞生的孩子过满月,就匆匆出航了,妻子专门抱着来让他早一点看看、抱抱。从这个细节上就可看出,海洋科研人员是在怎样地默默奉献啊!

你们好,欢迎科考队胜利返航了!

好啊,我们回来了,到家了!

船上船下的人们笑着、喊着,欢呼着。

瞬间,整个码头上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尾章 站在太平洋西岸上

公元2019年春天,我再一次站在了青島西海岸新区,望着波涛滚滚的黄海,海风吹拂着我的发丝和衣襟,我丝毫不觉得寒冷,一种豪情始终在胸中激荡。我蓦然想到:越过眼前这片海,就是世界上最大、最深、边缘海和岛屿最多的大洋——太平洋,而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正处于太平洋的西岸。

星移斗转,沧海桑田,如今的太平洋西岸再也不是那个“有海无防”“有海无利”的贫弱国家了,如今的新中国就像当年彭德怀元帅在抗美援朝胜利后所说:“它雄辩地证明:西方侵略者几百年来只要在东方一个海岸上架起几尊大炮就可霸占一个国家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中国人民经过建国七十年,特别是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的艰苦奋斗,各条战线各个领域取得了天翻地覆的高速发展。这当然包括海洋科学事业的飞跃——从最初仅靠租用渔船、改装旧船在近海转悠的“望洋兴叹”,到驾乘以世界一流的“科学”号综合科考船为代表的科学考察船队,走向深蓝,走向神秘海底,我们完全可以豪迈地宣告:深海大洋,中华儿女已经深入到你的身心里!

如今,中国海洋科学在世界上已占有“四个第一”:

1、 人才培养第一。一二十年前,我们只有一个位于青岛的中国海洋大学,现在全国各地发展到近10所海洋大学,还有30多个二级海洋学院,100多个涉海科研机构。海洋科研人员及学生达数十万,仅青岛一地就有数万人。

2、 海洋科技投入第一。按说中国科技资金总量不如美国,但海洋科技经费大大增加,保证了各种涉海科研项目、课题立项研究。以中科院战略性先导科技专项(A类)“热带西太平洋海洋系统物质能量交换及其影响”为例,五年时间共投入11亿。

3、 海洋科学考察船数量、质量第一。从新中国成立之初只有一艘改装的老船“金星”号,到现在如同“下饺子”一样,各种型号和用途的科考船遍布中国海,而且多艘是像“科学”号这样国际一流的船型。

4、深潜设备第一。近十年来,我们的深潜器发展突飞猛进:载人的无人的、有缆的无缆的,“蛟龙”号、“海龙”号、“潜龙”号、“深海勇士”号、“彩虹鱼”号等,应有尽有,而且“蛟龙”号还创造了同类型潜水器的潜深世界纪录。

这意味着在党中央和人民政府的高度重视下,中国海洋科学已经有了长足发展,成为全球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在此基础上,我国制定了《中长期海洋科技发展纲要》《海洋技术政策(蓝皮书)》和一些专项海洋科技发展规划。随着时光流转,我们的海洋科技水平和成果,与欧美发达国家的差距正在不断缩小,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昂首进入世界第一方阵。

未来世界的流行色是什么呢?在此我们大胆预测,其主色调应该是蓝色:蓝色的国土,蓝色的科技、蓝色的经济、蓝色的国防……在地球面临越来越严峻的危机和挑战的今天,人类的明天和希望在海洋。经过改革开放40年,我们沿海地区GDP已占全国的60%以上,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将越来越多地依赖于海洋,“以海为途”“向海而兴”已成为时代的强音。

21世纪是海洋的世纪,谁拥有海洋谁就拥有世界和未来。这句话绝不能只说在嘴上、印在纸上,而应脚踏实地落在实处。发展经济,科技先行,实施海洋战略,建设海洋强国,需要强大的海洋科学支撑。我作为一名致力于研究发展海洋文化的作家,并且亲自跟随“科学”号科考船前往太平洋体验、采访,深有体会,感触良多……

太平洋西岸正在迅速和平崛起,过去那个受欺凌受奴役的“中国海”一去不复返了,任何企图扼制、阻碍的力量都将是徒劳的!“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新中国一代伟人、开国领袖毛泽东的预言,放射着永恒的光芒。

因为,具有五千年优良传统和血脉基因的炎黄子孙是这片大地的主人!经过七十年建设、改革和发展的高歌猛进,中华人民共和国辽阔而美丽的土地上东风浩荡,春潮澎湃。今天更是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引下,焕发出火热的巨大的勃勃生机,正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的气势前进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上。

中共中央总书记、中国国家主席、中共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曾经庄严宣告:“实现中国梦,给世界带来的是机遇不是威胁,是和平不是动荡,是进步不是倒退。拿破仑说过,中国是一头沉睡的狮子,当这头睡狮醒来时,世界都会为之发抖。中国这头狮子已经醒了,但这是一只和平的、可亲的、文明的狮子。”

“哗——哗——”冥想间,海风加强了,海浪也更大了,一波高过一波地涌向岸边。那气势,让人情不自禁吟诵起宋代文豪苏东坡句:“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我转过身来,看到一尊放大了的“大海里的小巨人”雕塑:圆形的、凹凸不平,像一个硕大的地球仪。哦,这象征着地球是浩瀚宇宙里的岛屿,而人是从大海里走来的高级生命。也就是说,海洋科学是关乎地球和人类文明发展的重要科学,需要一代代优秀儿女矢志不移、继往开来地去研究,去求索。

耕海探洋,我们永恒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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