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兰萍《茶之母》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茶水,国人待客最代表敬意的饮品,对地位尊贵的客人,主人总是捧出最好的茶招待。

我国的茶文化底蕴极其深厚,内容异常丰富,从茶树的栽培、茶叶的采集制作,到对煮茶之水的挑选、再到茶具的选择、烹茶的方法、饮茶的礼仪,都有着很深的学问。我国博大精深的茶文化传到英、日、韩等国家后,衍生出具当地特色的茶文化,如欧洲的绅士茶风、日韩的茶道。可见,中华茶文化的世界影响力之大。所以,如今时髦饮品虽然很多,如矿泉水、咖啡、可乐等,都动摇不了茶品的主导地位。道家把神韵无穷的茶文化浓缩为“千秋大业一壶茶”,可谓举重若轻的神来之笔。而“客至心常热,人走茶不凉”,这便是儒家境界了。我既为道家大开大合的气势所震撼,也为儒家修身养性、品味人生的茶道所折服。

说到关于茶的趣闻,郑板桥的茶故事不能不提。话说这位怪人身着布衣到一寺庙游玩,方丈见他其貌不扬,就随便招呼道:“坐。”并吩咐小和尚:“茶。”方丈随郑板桥游览一番归来后,觉得此人谈吐不凡,非一般俗人,便说:“请坐。”并吩咐小和尚:“上茶。”交谈中方丈请教客人名号,方知面前之人乃是以诗、书、画三绝名动天下的郑燮,便满脸堆笑说:“请上坐。”急忙吩咐小和尚:“上好茶。”然后排好笔墨,请求郑板桥留下墨宝。郑板桥也没客气,当即以他如乱石铺路的“板桥体”书就一副对联:“坐,请坐,请上坐。茶,上茶,上好茶。”此方丈看后,羞愧得无地自容。此茶故事仅沧海一粟,可见喝壶好茶并不容易,连郑板桥也得仗着响当当的名头,才有好茶可饮,况“草根”一族乎?不过,情况到了今天又有了变化,光靠大把银子和较为显要的地位,“请上坐”应该没有问题,而“上好茶”就很难了。为何?因为“茶水”不仅需要好茶叶,还需有好水,这好水可不是光靠金钱和地位就能换得来的。

一次回到故乡探访小时玩伴欣欣,她用茶招待我。待客以茶,从普遍意义上讲,这本身就是一种敬意。可能因为她自觉家中无高档次的茶叶,为了表达真诚,她说:“我给你另烧水沏茶,暖瓶里的水不行,是用做饭的大锅烧的,沏茶不好喝。”过了一会儿,茶端到我面前,品尝一口,茶叶确实一般,是已成老叶子的“日照青”,不是茶芽,但喝起来感觉挺好,这让我有点纳闷儿。正在我若有所思的时候,她及时提起了话头儿,说:“怎么样,这茶水还可以吧?咱这山旮旯里没别的好处,就是水好。你喝的这是泉水,就是咱小时候在泉边洗脸的那个‘神泉’的水。”她这一说就勾起了我的回忆。村西紧靠一座山,叫卧牛山,“神泉”就在山脚下,很小,也不过二尺见方,水有一尺来深。在泉边还立着一块长方形的粗糙的花岗岩,上刻两个隶书大字:神泉。这个石标牌是什么时候有的,连村里一些上年纪的人也说不清楚。这个泉旱时不涸,涝时不溢,长年清流不断。像欣欣家一样,靠村西的许多农户都愿喝这“神泉”水,说比井水好喝多了。想不到这个泉子依然别来无恙,且焕发着青春,这真让我喜出望外。我老家这地方,打老一辈就有种茶树的习俗,但那时不是种植成片的茶园,而是农户在自家院子里种一棵和几棵茶树,有的也在菜园的地头上种上一两棵,喝茶时就从树上捋下鲜茶树叶子放在锅里或壶里煮着喝。以茶园形式种茶、制茶还是改革开放以来的事儿,并从南方请来制茶老师傅,想不到的是这北方之茶很受欢迎,很快就畅销市场。欣欣说,我走了得有40年了,到泉子打水时,常常想起我们在泉边玩耍嬉闹的情景,这又让我很是感动。同时,我也另有一番感叹。欣欣怕慢待了我,特意用山泉水煮茶,而这茶叶要是让我带回去,用泉城济南的自来水冲泡,口感可就大打折扣了。明朝许纾在其著作《茶疏》中就说:“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论茶。”想想“泉城人家”的自来水都是水库和黄河存储的地表水,再净化也不能与甘甜清冽的泉水比。这样的水质就是再好的茶叶也难“出味儿”。明朝张大复著有《梅花草堂笔谈》,其中有这样一段对水的论述:“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八分耳。”这应是实情实理。不过令人聊感欣慰的是,如今泉城人好多已在用桶装纯净水或矿泉水了。尽管有些纯净水也是自来水加工而成,毕竟比自来水好多了。当然,要与欣欣的“神泉”水比,那還是小巫见大巫。欣欣大概是走不出那山窝子了,但她能天天喝“神水”,也是一种福气呢,我祝福她,让“神泉”保佑她生活美好,人生美丽吧!

一次到泰山后游玩,也让我过了把茶瘾。泰山后是指泰山后山及其附近的一片区域,这里没什么知名景点,但植被很好,绿水青山,就像个世外桃源。以前来这里玩的人不是很多,近些年才慢慢多起来,人们主要是青睐这里的自然美,在喧嚣的市区待腻了,来这里享受一下大自然的清新爽朗,真让人有消烦去躁的畅快。那一次我们一家人特意往山的深处走,到了个叫鏊子峪的小村。这个村子三面环山,我们进来的东边是个缺口,不过不远处也是山,到这里是绕进来的。村里的屋子多是“石头到顶”,街道也不平整,有好几条水沟穿村而过。一些村民正在用石块砌村边的一条水沟,我们到时他们正休息,喝茶。这些老乡对我们这样的观光客很热情,主动和我们打招呼,让我们喝茶。我们也没过分客气,就坐下聊了起来。可他们给我们倒的茶水让我实在不敢恭维,他们泡的茶叶已经多少年见不着了,过去叫作“茶叶末子”,那时候大概也就是农村的人喝,城里人是不喝的,想不到他们还喝这种茶。有个老乡见我犹豫,就说:“喝吧,好喝。”出于礼貌,我先是抿了一小口,感觉并不难喝,然后就大口大口地喝了一杯,口感不错,不涩也不酸,茶香味还挺浓的。我心里明白,又让我们撞上了:茶不好水好,便说:“你们喝的是泉水吧?”村民们说:“你真厉害,还是城里人经多见广,一喝就知道是泉水。”有人接着说:“这不是一般的泉水,是神泉的水。”又是一个“神泉”,又一次喝上神泉水,我们来了兴致,我老公也边敬烟边问:“神泉在哪儿?”有个村民指着远处的一棵大银杏树,说神泉就在那棵白果树旁边,这水城里人喝不到的,我们就用这水泡茶。我们一家去看泉,泉子也不大,比我老家的泉子还略小一些,水也浅一些,但同样清澈透明,泉底下有三四个小泉眼儿汩汩往上冒水,特有韵味儿。这让我又是一番感慨:穷乡僻壤出好水。现在经济发达的地方,哪里还有干净的河,好多地方的地下水都重金属超标,越是大城市污染越重。这样想来,倒是在这山里生活吃喝放心,喘气顺溜儿。但是,多少像我们这样的人,为了扔掉那碗庄户饭,流了多少汗水,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做了多少拼搏,总算挣得了一个“城市人”资格,总不能再走回头路吧。再说,像鏊子峪一样的村民们,在这自然状态里不管有多么潇洒,他们能享受到多少社会资源呢?越这样想,就越觉着进退无据了。但有一个希望在我心里是牢不可破的,那就是希望山里人尽快富起来,摆脱贫困,过上富足的生活,同时,千万别破坏了神泉,让神泉永葆青春,永不变色。

往回走的时候,碰巧路边有卖泉水的,10块钱一桶,不少人在那儿买。我们也凑热闹买了两桶,是大塑料桶,光桶就得六七块钱,水倒是便宜,也就两三块钱。卖水者说,这桶能用好长时间,再出来玩时顺手带上,光来装水就便宜了,我也觉着是这个理儿。这令人想起明冯梦龙《警世通言》中“王安石三难苏学士”的故事。故事说的是王安石因年迈患有痰火之疾,太医嘱其饮阳羡茶,但需以长江瞿塘峡水烹之。因苏东坡是眉山人,王安石便托他往来家乡时,为其取中峡之水。不久,苏轼携水探望王安石。王安石即命人以此水烹茶。王安石观茶后问:“此水何处取来?”苏轼曰:“中峡。”王安石笑曰:“此乃下峡之水,何以假冒中峡?”苏轼甚惊,只能实告。原来苏轼因赏三峡风光,船到下峡时方想起王安石之托,便汲一瓮下峡水送之。王安石道:“瞿塘水性,出自《水经补注》,上峡水太急,下峡太缓,惟中峡缓急缓相半。此水烹阳羡茶,上峡味浓,下峡味淡,中峡浓淡之间。今茶色半晌方见,故是下峡之水。”苏轼离席谢罪。传说未必当真,但我们买回的泉水却是实实在在的。如果王安石天上有知,看到今天这样的境况,当然也不会托人带“瞿塘之水”了,因为三峡之水早就污染得不能喝了,大概他也只能像我们这些草民一样,买“神泉”之水罢了。还是唐朝陆羽有先见之明,他在所著《茶经》中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可见专家毕竟是专家,他以千年的眼光告诉我们,现在是山水不上也得上,因为只有山水还属“纯净”而其他水已很难保证了。古人云:“水为茶之母。”如今有十几万元一斤的“龙井”,也有几十万元一斤的“大红袍”,但这得有什么样的神泉山水才能相配呢?不然,这些“极品”怎能得以体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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