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梁惠王上·论仁者无敌五章》原文,注释,译文,赏析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作品:《孟子》

简介

见《四书五经名篇·孟子》。

梁惠王上·论仁者无敌五章



(第一章)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第二章)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鹤鹤。王在灵沼,于牣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麋鹿鱼鳖。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汤誓》曰:‘时日害丧,予及女偕亡。’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

(第三章)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孟子对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曰:“王知如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第四章)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孟子对曰:“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以刃与政,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

(第五章)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则可?”孟子对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彼夺其民食,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

注释

①餍(yàn):满足。 ②攻:工作。 ③麀(yōu)鹿:母鹿。 ④牣(rèn):满。 ⑤时日害丧:时,这。害:同“曷”,什么时候。 ⑥加少:减少。 ⑦兵:兵器。 ⑧走:逃跑。 ⑨直:只不过。 ⑩胜(shēng):尽。 洿(wū):大。 斤:斧的一种。 ⑬申:经常教化。颁白:头发半白,即“斑白”。 莩(piǎo):饿死的人。 ⑮安:乐意。 ⑯厩(jiù):马圈。 ⑰恶(wū):何,表示疑问。 ⑱仲尼:孔子。 ⑲晋国:应为魏国。 ⑳比(bì):代替。 ㉑耨(nòu):锄草。

译文

(第一章)孟子去拜见梁惠王,梁惠王说:“老先生,您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将会为我的国家带来什么利益吧?”孟子答道:“大王,您为什么一开口便说利益呢?其实只要讲仁义就行了。您想想看,假设您开口便是‘怎样才能对我的国家有利呢?’大夫开口便是‘怎样才能够对我的属地有利呢?’老百姓也都说‘怎样才能对我自身有利呢?’这样的话,岂不是上上下下都在为利益而争逐吗?那样,国家也就危险了。在拥有万辆兵车的国家里,杀掉君主的人肯定是拥有千辆兵车的大夫;在拥有千辆兵车的国家里,杀掉君主的人肯定是拥有百辆兵车的大夫。在拥有万辆兵车的国家里能够拥有千辆兵车,在拥有千辆兵车的国家里能拥有百辆兵车,这些人的产业不能说不多了。但是,如果他们都是轻义重利的话,那他不把国君的财产夺去是不会满足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讲仁的人会遗弃他的父母,也没有听说过讲义的人会怠慢他的君主。因此,您也只要讲仁义就行了,为什么要去讲利益呢?”

(第二章)孟子去拜见梁惠王,梁惠王站在池塘边上,一边四面看看鸟兽,一边对孟子说:“贤人也以此为乐吗?”孟子回答说:“只有一个人成为贤人之后,才能够享受这样的快乐,如果不是贤人的话,即便是有这些,他也是不会感到快乐的。《诗·大雅·灵台》里面说:‘开始筑灵台,经营复经营,众人齐努力,克日便筑成。王劝民莫急,而民更卖力。王到鹿苑中,母鹿方安逸。母鹿光且肥,白鸟羽毛洁。王到灵沼上,沼中鱼跳跃。’周文王虽然以百姓之力来建筑高台深池,但是百姓依旧非常开心,将台称为‘灵台’,将池称为‘灵沼’,而且也为池、台之中有鸟兽而快乐。这是因为文王与百姓同乐,所以他能够有真正的快乐。《汤誓》里说:‘你这可恶的太阳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消亡啊?我情愿同你一起死去!’作为一个国家的君主,竟然使老百姓不愿活下去,而想同他一同灭亡,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是有高台深池,有奇禽异兽,难道还能够独得其乐吗?”

(第三章)梁惠王对孟子说:“我对于治理我的国家,真的是很尽心尽力了。如果河内有了灾荒,我便把那里的部分百姓迁移到河东,同时将河东的部分粮食移到河内去,以期度过灾荒。假如河东遭到了灾荒,我同样也是这样处理的。看看我们邻近国家的政治情况,基本上没有像我这样替老百姓考虑的。但是他们国家的老百姓并不因此而减少,我的百姓也并不因此而增加,这是什么道理呢?”孟子回答道:“您很喜欢战争,那么我就用战争来打个比方吧!战鼓刚擂响,双方刚交上手,就有人扔下盔甲拖着兵器逃跑了。有的士兵一口气跑了一百步停了下来,有的士兵是一口气跑了五十步而停下来的。如果那些跑了五十步的士兵,却来耻笑那些跑了一百步的士兵,这样子可以吗?”梁惠王说:“这当然是不可以的。只不过是因为他没有跑到一百步罢了,但他也是逃跑的呀!”“您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么就不必再希望您的百姓要比邻国多一些了!在农耕之时,不要去征兵征工而妨碍农业生产,那粮食就吃不完了。不用细密的鱼网去大池沼里捕鱼,那鱼也就吃不完了。在一定的时间内去砍伐树木,那木材也就用不完了。粮食、鱼吃不完,木材用不完,这样老百姓便对生养死葬没有什么不满的了。老百姓对于生养死葬没有不满,这是行王道的开始。在五亩大的宅园中种植桑树,那么五十岁以上的人都可以穿上棉衣了。家家户户都不失时机地养鸡、狗、猪之类的家畜,那么,七十岁以上的人都有肉可吃了。百亩的耕地,不耽误农时,那么几口人的家庭可以解决吃饭问题了。办好学校,并且经常以孝、悌的道理来教化他们,那么,头发花白的老者就不会因为子女的不孝而头顶背负重物在路上行走了。七十岁以上的老者有绸衣穿,有肉吃,一般的百姓都解决了温饱,这样的话,如果还不能使天下归服的,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但是现在却不是这样。富贵人家里的猪、狗吃掉了老百姓的口粮,但是没有人去加以检查和制止。道路上有饿死的人,而官府却不知道去打开粮仓来救济他们。老百姓死了,官府却说:‘这不是我的过错,是年成不好的缘故!’这样的说法与拿着刀子去杀了人,却说‘这不是我杀的,是兵器杀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您如果不去归罪于年成,那么,别的国家的老百姓就自然会来投奔您的!”

(第四章)梁惠王说:“我是很乐意听到您的教诲的。”孟子接着问道:“您觉得用木棒打死人与用刀杀死人有什么不同吗?”“当然是没有什么不同的。”“那好,以刀杀人与以政治杀人有什么不同吗?”“也是没有区别的!”于是,孟子就接着说:“现在您的厨房里面有鲜美的肥肉,您的马栏里有骏马。可是老百姓面色饥黄,野外尚且有饿死的尸体,这等于是引领野兽来吃人啊!野兽之间相互残杀,相互啮食,人尚且厌恶它们;而做老百姓父母官的,在治理国家的过程中,却不免引领野兽来吃人,那又如何能做老百姓的父母官呢?孔子曾说过:‘第一个制造出木偶土偶来殉葬的人,他大概是没有后代的吧?’孔子痛恨这种做法,是因为木偶土偶像人形,但却被用来殉葬。以木偶土偶来殉葬尚且不可,又怎么能够让老百姓活活饿死呢?”

(第五章)梁惠王说:“魏国的强大,是当时天下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比拟的,这一点,您老先生也是知道的。但是到了我这个时候,在东面我们败给了齐国,我的大儿子也因此牺牲了;在西面,败给了秦国,被割掉了河西的七百里地;在南面,又被楚国掠去了八个城池。这对于我来说是奇耻大辱啊!我想要替我国所有的战死者报仇雪恨,您说我应该怎么办呢?”孟子回答道:“纵横百里的小国,若是行仁政也照样可以称王于天下,更何况是魏国呢?如果您能够施行仁政,减轻刑罚,降低赋税,让老百姓能够深耕细作,时常注意锄去杂草;使年轻人能够在空闲的时候学习孝、悌、忠、信,并且付之于实践,在家里侍奉父兄,在外面侍奉上级。这样,即便是用木棒也可以同拥有坚实的盔甲、锐利的兵器的秦楚军队相抗衡了。秦、楚两国,无时不在征兵征工,因而妨碍了农时,使老百姓不能靠耕种来养活父母,他们的父母因此受冻挨饿,兄弟妻子儿女四处逃散。这样一来,秦、楚两国的君主已经让他们的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要是这时候您去征伐他们,他们又怎能是您的对手呢?因此,‘行仁政的人是无敌于天下的。’您就不要再怀疑什么了!”

公孙丑下·天时不如地利一章



(第四章)孟子曰: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

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注释

①畔:通“叛”,背叛。

译文

(第四章)孟子说:“天时比不上地利,地利比不上人和。比如有一座三里见方的小城,它的外城也就七里。然而,敌人来围攻它,却不能取胜。在长时间的围攻里,肯定会有得天时之利的时候,但是不能取胜,这说明了天时是比不上地利的。再比如,有那么一座城池,它的城墙不是不高,护城河也不是不深,士兵们的兵器和盔甲也不是不锐利、不坚固,粮食也不是不多;可是,一旦敌人来攻打,士兵们便弃城逃跑了,这说明了地利是比不上人和的。所以,使人民不逃亡不必依靠国家的疆界,保卫国家不必依靠山川的天险,威行天下也不必依靠兵器的锐利。只要君主行仁政,那么帮助他的人就多;相反,如果不行仁政,那么帮助他的人就少。一旦帮助他的人少到了极点,即便是亲戚也会背叛他的;而帮助他的人多到极点,普天之下都会顺从他。以天下都归顺他的人来攻打连亲戚都背叛他的人,那是必定会胜利的;因此君子不战则已,如果发生战争肯定是会胜利的。”

滕文公上·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一章



(第四章)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

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五谷不登,禽兽逼人,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尧独忧之,举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禹疏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当是时也,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虽欲耕,得乎?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叙,朋友有信。放勋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圣人之忧民如此,而暇耕乎?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夫以百亩之不易为己忧者,农夫也。分人以财谓之惠,教人以善谓之忠,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是故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与焉!”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

注释

①五谷:稻、黍、稷、麦、菽,这里泛指一切谷物。 ②敷:遍。 ③瀹(yuè):疏通;漯(tà):水名。 ④后稷:周代的始祖,帝尧时的农师。 ⑤放勋:即尧。 ⑥皋陶(gāo yáo):舜时司法官。 ⑦则:效法。

译文

(第四章)就分工来说,有官吏的工作,也有老百姓的工作。一个人若要生存,各种工匠的产品对他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所有的东西都要自己亲自制造出来,那全天下的人都要疲于奔命了。这是没有必要的,而且是不可能的。……

在尧的时候,天下尚未安定,四处洪水泛滥;草木密密麻麻地生长着,鸟兽成群地繁殖,谷物没有收成,而野兽则到处危害人类,整个中国到处都有它们的足迹。尧一个人为此非常担忧,于是就选拔舜来总管治理工作。舜受命之后,让伯益来掌管火政,伯益便用烈火将山野沼泽地带的草木全部烧毁,从而使野兽躲藏起来,不敢再出来害人。然后,舜又命禹治水,禹疏通了九河,并且治理济水、漯水,引河入海;挖掘汝水、汉水,疏通了淮水、泗水,并引入长江,这样,中原地区才得以以耕种为生。到这时为止,禹在外已经八年了,他曾经三次路过自己的家门前,都没有进去一下。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他想耕种,但是有可能吗?后稷教天下百姓种庄稼,栽谷物。谷物成熟了,百姓也就可以得到养育了。但是人之成为人,如果吃饱了,穿暖了,住得安逸了,而不去教化他,那跟禽兽也就差不多了。圣人见到这种情况非常担忧,于是又让契做司徒,主管天下的教育。以人伦道理和准则来教化百姓:父子之间有骨肉之亲,君臣之间有礼义之道,夫妇之间有内外之别,老幼之间有尊卑之序,朋友之间应当诚信相待。尧就曾经说过:“要督促他们使他们勤劳,要不断地纠正他们,同时也要不断地帮助他们,使他们能够各得其所,然后再加以提携、教诲。”圣人为百姓而忧虑到了这样的地步,难道还有时间去耕种吗?尧把找不到舜这样的人作为自己的忧虑,舜把找不到像禹和皋陶这样的人作为自己的忧虑。为自己的百亩之田耕种不好而忧虑的,那是农夫。把自己的钱财分给别人叫做“惠”,教育别人从善叫做“忠”,而替天下百姓找到人才的人就叫做“仁”。而把天下让给别人是比较容易的,但是替天下的百姓找到人才就难了。所以孔子说:“作为君主,尧真的是太伟大了!天是最伟大的,而只有尧能够效法于天。尧的美德广宽无边,人们找不到恰当的词语来称赞他。舜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君主!令人敬服地统治着天下,但是却并不占有它,享受它!”尧和舜治理天下,难道不用尽心思吗?只是他们不把心思放在耕种庄稼上罢了。

离娄下·齐人有一妻一妾一章



(第三十三章)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良人之所之也。”

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馀;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

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

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注释

(jiàn):偷窥。 ②蚤:通“早”。 ③施(yí):斜行。 ④墦(fán):坟墓。 ⑤施施(yí yí):喜悦得意的样子。

译文

(第三十三章)齐国有一个人,家中有一妻一妾。丈夫每次外出,都必定吃得饱饱的,喝得烂醉回来。当妻子问他与谁一道吃喝的时候,他总是说与一些有钱有势的人在一起。但是,他的妻子很是怀疑,于是对他的妾说:“我们官人每次外出,总是酒足饭饱才回来。我问他同哪些人一起吃喝,他总是说与一些有钱有势的人。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什么有钱有势的显贵之人到我们家来过,因此,我准备偷偷地跟着看看他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二天一早,她便尾随丈夫出去,但走遍城中都没有发现有一个人站住同她丈夫交谈。最后,一直跟她丈夫到了东郊门外的坟地。只见他走到那些扫墓的人那里,讨一些残菜剩饭;吃完了不够,就又四处张望,向别处乞讨。妻子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便是他每次酒足饭饱的方法啊!

他的妻子回到家里之后,将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妾,说道:“哎,丈夫是我们尊敬并且终身依靠的人啊!但他现在竟然是这样子,我们该怎么办啊!”于是两个人抱头哭泣,并且开始咒骂她们的丈夫。这时候她丈夫还不知道这事,他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又开始向他的妻妾炫耀了起来。

在君子看来,人们求取富贵发达的方法,能使他们的妻妾不引以为耻辱,并且不抱头共哭的,实在是太少了啊!

告子下·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章



(第十五章)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注释

①舜发于畎亩之中:相传舜曾在历山耕种。 ②傅说(yuè):商武丁时相。版筑,建筑。 ③胶鬲:纣王的臣下。 ④管夷吾:即管仲。 ⑤孙叔敖:楚国相。 ⑥百里奚:秦穆公大夫。 ⑦曾:同“增”,增加。 ⑧拂:同“弼”,辅佐。

译文

(第十五章)舜是从田野之中兴起来的,傅说是从筑墙的工作中被提拔起来的,胶鬲是从鱼盐贩子之中被提拔起来的,管仲则是从监狱中被提拔起来的,孙叔敖是从海边被提拔起来的,百里奚是从市场上被买回来而提拔起来的。

因此,当上天要将某种重大责任降落到某个人身上时,必定会先磨砺他的心志,劳累他的筋骨,饥饿他的肠胃,困乏他的身子,使他的任何一个行为都不能如愿以偿。以此触动他的心灵,坚韧他的性情,增加他的能力。人常常发生错误,才能够去改正;心意困苦,思虑阻塞,才能奋发而有所作为;思想只有表现在脸上,吐露在言语之中,才能够被人所理解。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如果内没有严肃执法的大臣或良好的辅弼之臣,外没有能与之相抗衡的国家或者外部的其他忧患的话,那样,这个国家通常是很容易灭亡的。因此,我们就知道了忧患能够让人生存下去,而安逸则容易使人灭亡的道理了!

尽心下·民为贵一章



(第十四章)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注释

①丘:众。 ②牺牲:古代祭祀用的牛羊。 ③粢(zī):祭祀用的谷子。

译文

(第十四章)在一个国家中,老百姓是最重要的,国家次之,而君主最轻。因此,能够赢得天下老百姓之心便能成为天子,而赢得天子之心就可成为诸侯,赢得诸侯之心便可成为大夫。如果诸侯危害国家,那么就会被改立;献祭的牛羊已经肥壮,祭品也已经洁净,那么就得依时献祭,但是,一旦遇到水旱灾难,国家就会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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