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曲赋文·鸟鸣石涧》原文与赏析
王 维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此诗写诗人隐居山中之禅趣。读之可使人玩味其“山中习静”、“松下清斋”之底蕴。
因人闲故竟日坐观桂花之落,而桂花片片飘落,更反衬人之幽闲。此时人我两忘,但闻花落籁籁之声。忽恍悟坐观已久,已是夜幕低垂。夜静倍感春山之空,然山空更觉夜静。万籁俱寂之时,忽闻涧中鸟鸣,诗人自笑此鸟当为月出所惊,更别无他耳。月出惊动寐中之山鸟,而鸟鸣又唱觉禅定默诵中之诗人,彼我同趣,又何间隔?
“人闲”二字义蕴广矣。闲谓清静幽闲、不惊不躁、无欲无望、空宽广博。固此,“人闲”既是入定的机由,又是入定的写照。倘如万念系缚、六根染著,则不可谓之闲,自然更不可论及禅定。瑟瑟落花,犹隐隐木鱼。静观默想,已是“身世两忘,万念皆寂”。禅机既得,入定必矣。如此之时,人之息静,自然性空,故下句“夜静春山空!紧相承接,既是写景,亦是写人;写人即是写景。写景即是写人。相互讨气,彼此皴染。人须得静而不躁,空而不实,外物方才可静可空,所谓万法互摄也。“夜”字表现了时间的推移,然这种时间的推移,只是在视觉的变化中恍悟到的,故此,这实为“身心相离”的无我之境。王摩诘诗中,多有“空”字,如《鹿柴》诗:“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山居秋暝》诗:“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桃花行》诗:“世中遥望空云山”;《早秋山中作》诗:“寂寞柴门人不到,空林独与白云期”;《积雨辋川庄作》诗:“积雨空林烟火迟”,《过乘如禅师萧居士嵩丘兰若》诗:“食随呜磬巢乌下,行踏空林落叶声”;《终南别业》诗:“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叹白发》诗:“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等等。个中空林空山皆隐喻佛家空门,这是显而易见的。所谓心中有佛,即可悟性成佛;心中空静,所在即是空门。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二句是以动衬静的写法,“鸟鸣山更幽”之谓也。一二鸟鸣,更渲染了山中的空静。“惊”字的确是神来之笔。月出本是无声无息,然却可以惊觉山鸟,此诗人之所悟欤?抑山鸟之所悟欤?人谓“但愿空诸所有,慎毋实诸所无”(《唐才子诗集》),而诗至此已尽得空诸所无之妙,却兀地横起一笔,戏写其实诸所无。以无声无息之月,为有声有息之实,且以惊山鸟为证,于是在悬解之中,尽获其禅趣。
桂花及鸟与我,在空山静月的氛围中实已圆融互摄,彼此无间矣。所谓“以我视之,我固我也,彼固彼也,如以彼视之,彼自我也,我特彼也”(《唐才子诗集》)。
五言四句,两用“春”字,平仄亦不甚谐。然春本和合之象,空静则圆融之谓,况且又在入定禅诵之中,则一切皆不躁不乖,圆融和合,物我无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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