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曲赋文·谒文公上方》原文与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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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曲赋文·谒文公上方》原文与赏析

杜 甫

野寺隐乔木,山僧高下居。

石门日色异,绛气横扶疏。

窈窕入风磴,长萝纷卷舒。

庭前猛虎卧,遂得文公庐。

俯视万家邑,烟尘对阶除。

吾师雨花外,不下十年余。

长者自布金,禅龛只晏如。

大珠脱玷翳,白月当空虚。

甫也南北人,芜蔓少耘锄。

久遭诗酒污,何事忝簪裾?

王侯与蝼蚁,同尽随丘墟。

愿闻第一义,回向心地初。

金篦刮眼膜,价重百车渠。

无生有汲引,兹理傥吹嘘。

这首诗是宝应元年杜甫在四川梓州写的。全诗在结构上分为三部分。“野寺隐乔木,山僧高下居。石门日色异,绛气横扶疏。窈窕入风磴,长萝纷卷舒。庭前猛虎卧,遂得文公庐。”山野中的佛寺,静静地坐落在高大的乔木的掩映之中。以隐衬野,又统一于参天古树的氛围里,起笔用词便古拙,造境便神秘。僧房高下层叠、排比森然,但见石门日色,于凡俗迥异,紫色的烟霞缭绕着疏密有间的繁枝茂叶。藤萝轻摆,披着灿烂的霞光招惹石阶,于是,凌风的石阶也呈出袅娜窈窕的倩影。《高僧传》载:惠永住庐山西林寺,屋中常有一虎,人或畏之,辄驱出令上山。人去后,还复驯伏。又潭州善觉禅师,以二虎为侍者。杜甫在这里用佛典,意在比喻禅师文公的力神通。这一段落记上方(释家术语。原指山中佛寺。后称住侍之人。因其所居在寺之最高深处。)景象,只得层层递进,井然有序。从遥望寺前,到近至山门,再牵出入寺之路,终于直造寺中文公庐。犹如电影的远景镜头渐进到特写镜头。“庭前猛虎卧”来得突兀,与前构成刚柔对比,使上方景象的色调愈发丰富、鲜明。

诗的第二部分为赞文公道法。“俯视万家邑,烟尘对阶除。吾师雨花外,不下十年余。长者自布金,禅龛只晏如。大珠脱玷翳,白月当空虚。“鸟瞰人寰的千村万落,只见世俗的烟尘在脚下的石阶上飘集浮动。这个文公,不仅与世隔绝,而且不复布道。十年之前曾开堂说法,而今一并谢去,清净寂灭,惟存性体圆明。信从他的人布金满地,而他不闻不问,职大珠之脱玷翳,如皎月之照太虚,浑秽全消,酬应屏绝。在这里,杜甫用了几个佛典。一是《西域记》善施长者给孤独的故实,写成“长者自布金”。二是《法苑珠林》:西方,一月分为黑白,初月一日至十五日名为白月。十六日已去至于月尽,名为黑月。写成“白月当空虚”。三是《续高僧传》载法云讲《法华经》,忽感天花,状如飞雪,满空而下,延于堂内,升空不坠;胜光寺道宗讲大论,天雨众花,旋绕讲堂,飞流户内。写成“吾师雨花外”。老杜对佛典极熟,信手拈来化作诗的语言。古人讲杜诗无一字一句无来处,虽然有绝对化的一面,但杜甫确实“读书破万卷“才”下笔如有神”。关键是把知识、学问修透到审美机制中把握,使知识、学问有了艺术生命。

上方景象和文公道法对于诗人来说都是客体,当然移入了他的浓厚的神驰、赞美的情感。以下顺理成章,直抒胸襟,叙来谒之意。“甫也南北人,芜蔓少耘锄。久遭诗酒污,何事忝簪裾?王侯与蝼蚁。同尽随丘墟。愿闻第一义,回向地心初。金篦刮眼膜,价重百车渠。无生有汲引,兹理傥吹嘘。”杜甫感叹自己多年来随波逐流,方南忽北,芜蔓不治,久失耘锄。再加上诗酒放情,簪裾被体,为尘俗重重堕落、种种纠缠,诗人十分困惑,诗酒何益于身?簪裾何被于体?难道贵者王侯,贼者蝼蚁,不是终将同归于尽吗?而人生心地之初,却有所谓第一义者(佛教修行,最重初心,认为初发心时,便成正觉。么一义,据《涅槃经》:出世人所知,名为第一义谛,世人所知,名为世谛),反倒不知置于什么地方了。因此,诗人恳望文公禅师能大舍金篦之刀,刮去佛盲的眼膜,使其重见光明。《涅槃经》云:如盲人为治目,造诣良医,是时良医即以金篦决其眼膜。“车渠”是一种出产于古大秦及西域诸国的玉石,为佛家行施之物。杜甫十分崇拜文公禅师的佛法,希冀以此汲引无生(佛教宣传万物无生无灭,四大皆空,通过“寂灭”解除自我烦恼,故云无生),探源至理;老师虽然善万而藏,不以示人,而今能肯为我吹嘘一下吗?

《谒文公上方》属于杜诗干谒文字的一种,只不过干谒的对象不是达官贵人,而是远离尘世的和尚。这首诗以上方景象衬文公道法,再以文公道法衬诗人心路,流转自如,述情恳切。杜甫把佛家术语或典故用诗的语言写出,把描述出家地和出家人的神秘气氛与披露自己心态的执著,以直白写实的风格严谨地结合起来,层次分明,环环相扣,通过各种比喻,富于美感的形象语言,使读者并不因为这些术语或典故的运用,而觉得诗歌枯燥乏味,诚如前言,这是经过了审美化处理的佛学知识,“化书卷见闻作吾性灵”,诗人平时的学问积累,在审美感兴的过程中深花进去,又伴随着强烈的迷佛情感爆发出来。值得注意的是,诗人的迷佛是一种复杂的文化现象。在唐代,《法华经》、《华严经》、《维摩经》等佛学经典,都是文人案头必备之书。同时不少文人又大量翻译了佛教故事、寓言,进而扩大了佛教的影响,形成了一种出世文化精神。它深深地影响了了杜甫“奉儒守官” 的儒家人生观。诗人以儒家学说为本,充满了忠君爱国、建功立业的思想,同时辅之以佛教思想,以作为个人的内在的修身养性之道。当他政治上失意、生活上落魄的时侯,便恰好以佛教思想为武器,寻求精神解脱。清代佚名著 《杜诗言志》评论这首诗说得很有道理:“少陵是一不能忘世人,虽然流离颠沛之中,而忠君爱国之意,犹然不释,本与文公自是两涂。若果能作忘世想,则当天宝年间,朝廷将乱之日,早已同孔巢父掉头而去矣,宁至今日耶? 故知此语不过为一时消遣,非其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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