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独清:我从Cafe'中出来

作者： 孙晨

我从cafe’中出来，

身上添了

中酒的

疲乏，

我不知道

向那一处走去，才是我底

暂时的住家……

啊，冷静的街衢，

黄昏，细雨!

我从Cafe’中出来，

在带着醉

无言地

独走，

我底心内

感着一种，要失了故国的

浪人底哀愁……

啊，冷静的街衢，

黄昏，细雨。

王独清

王独清的诗受法国象征派诗影响较大，总的说来调子是颓废、哀伤、凄婉的。他更多的是反复咏叹着这样一个主题：逝去的青春和生命，难以追寻的爱情，异国流浪的孤独和伤感。这首《我从Cafe'中出来》写于留学法国期间，诗人自己认为是“尚可满意”的一首诗。Cafe'法文，咖啡馆。在一个阴冷的落着细雨的黄昏，诗人从咖啡馆中出来，喝得醉醺醺，脚步踉跄，沿着冷静的街衢一歪一斜地走着。他不知向何处去——何处去寻觅自己的“暂时的住家”?诗的前一节用特定的氛围，特定的感受，创造了一个异国流浪者潦倒、悲伤、凄苦的形象。诗的第二节继续沿着这个思路拓展，重点在内心世界的抒写。“无言地独走”是醉酒者行动的补充，在无言地独走中诗人心头不禁涌起浓重的“要失了故国的浪人底哀愁”，则是主体形象的完成。结尾两句与第一节的末两句重复，加重了寂寞、阴冷、孤苦的氛围。

按照王独清的说法，这首诗的诗形属于“纯诗式的——有韵，分行，限制字数。”全诗除了第一句与末二句两节都相同外，其余上下两节各行的字数均相同。并且，两节都是第二行与第五行押韵，第三行与第六行押韵，第四行与第七行押韵。作者故意将可以一口气说出的语句分开，用不齐的韵脚来表现作者醉后断续的、起伏的思想。他认为“表形尽管是用长短的分行表出作者高低的心绪，但读起来终有一贯的音调。”这首诗的独特之处也正在此。它不是对醉酒者形象的简单描摹，也不是对异国流浪人心绪的简单揭示。作者醉后的形象，醉后的心态，醉后的感受既与“冷静的街衢，黄昏，细雨”融合在一起，更与这首诗独特的形式融合一起，从而形成一种特有的音调，特有的色彩。音凋和色彩本身已经不是外在的东西，而是内在的不可分离的整体。换言之，音调就是行动，就是情绪，色彩则是心绪的折射。全诗就自然而然地蒸腾着一种朦胧美。

写醉酒，写异国哀愁的诗并不罕见，但能够将形式与内容如此密不可分地结合起来，却是王独清的创造。尽管这首诗的调子过于低沉，但它的艺术手法确是值得学习和借鉴的。王独清说过：“一个诗人总应该有一种异于常人的Gout：常人认为‘静’的，诗人可以看出‘动’来；常人认为‘朦胧’的，诗人可以看出‘明瞭’来。这样以异于常人的趣味制出的诗，才是‘纯粹的诗’。”当然，异于常人的趣味未必一定能写出好诗。但平淡无奇，人云亦云却是写诗的大忌。从这一角度来说，王独清的主张，王独清的诗歌未始不可以给我们一些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