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乐府《江南》：美好生活，源于内心
亲爱的朋友，您好！我是柳岸风来。
今天我们要一起读的诗，是汉乐府诗《江南》：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我们先来简单介绍一下，什么是汉乐府诗。我们看这个名字——乐府，乐是音乐，府是官府，合在一起，就是政府设置的音乐管理机构。在西汉，朝廷的音乐管理机构分成雅乐和俗乐两个系统。雅乐是宗庙祭祀时使用的音乐，主要是前代流传下来的雅颂古乐，管理雅乐的机构，叫太乐；俗乐是供皇帝和官员们在宴会、娱乐等普通场合使用的音乐，管理这些音乐的机构，就是乐府。乐府会组织文人创作一些诗歌，还广泛搜集了当时各地的民歌，把它们都配上音乐，进行演唱。到了东汉，朝廷延续了雅乐和俗乐分别管理的做法，只是给两个机关改了名字：管理雅乐的，叫太予乐署，管理俗乐的，叫黄门鼓吹署。黄门鼓吹署继承了西汉乐府的职能，大量搜集当时的民歌。
两汉乐府所组织文人创作的诗歌，和搜集、保留的民歌，就叫做乐府诗。今天我们读到的绝大部分乐府诗，特别是那些语言通俗易懂、句式整齐的，都是东汉时期的作品。
今天读的《江南》，就是一首民歌，收在宋代人郭茂倩编的《乐府诗集》的《相和歌辞》里。我们知道江南水乡，多种莲藕，当时在夏秋之际，会有很多少女，坐着小船，下到池塘里，穿梭在荷叶之间，采摘莲子。在后来的南朝乐府诗《西洲曲》里，也有“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的句子。这就是“江南可采莲”。采莲，既是一种劳动，也带有游戏的性质。这种游戏性，我们下面会说到。
莲叶何田田，田田是荷叶饱满挺秀的样子。我们体会一下这个词，田田，从字形上，就像一片荷叶密集的池塘，风吹过来，无数荷叶摇曳多姿，仿佛绿色的波浪。唐代李商隐的《碧城三首》中的第二首，也用了这个词：“对影闻声已可怜，玉池荷叶正田田。”
这一片绿色的荷叶的海洋，是采莲的女孩子们的一块天然的游戏场。“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这里不厌其烦地列举了鱼儿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尽情嬉戏的情景，这种写法很独特，给古代的文人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杜甫在《杜鹃》诗里模仿了这种写法：“西川有杜鹃，东川无杜鹃。涪万无杜鹃，云安有杜鹃。”
清代诗人龚自珍的《行路易》里也有：“东山猛虎不吃人，西山猛虎吃人。南山猛虎吃人，北山猛虎不食人”。
我们仔细品味“鱼戏莲叶间”那几句，和杜甫、龚自珍的模仿之作，就会发现，还是原作的词句，更富于灵动的、天然的韵致，更美。为什么呢？这几句明着是写鱼儿游动，其实暗写采莲的女孩子们在荷叶间尽情游玩嬉戏，青春的活力尽情迸发的情景。这种情景，会触动我们内心对童年的回忆和向往。我们童年时都有过那样的经历：在一片空地，或者一个公园里，自己和小伙伴儿们自由地追逐、打闹，尽情地玩儿啊、笑啊、闹啊，无拘无束，不怕弄脏衣服，不怕受伤，那里没有哪一块地方是不准我们去的。这就是“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长大以后，我们知道了言行的禁忌，学会了稳重，但在我们内心深处，依然会回忆和怀念童年的自由，依然会向往着生命活力的尽情表达。《江南》这首诗，就是一个激活我们童年回忆的通道。
我们还可以提出一个问题：什么样的观看者，才能够看到采莲的女孩子们尽情表达的青春活力，并且把它记录下来呢？这里，我想到的是托尔斯泰的小说《战争与和平》里，著名的“老橡树”片段。男主人公安德烈公爵，在妻子去世之后，心情抑郁，那时他看到了一棵伤痕累累的、老气横秋的老橡树，仿佛在跟他说：春季、爱情和幸福呀，总是一样愚蠢的毫无意义的欺骗。等到安德烈公爵遇到了那位充满热情的、美好的少女娜塔莎之后，他再看到那棵老橡树，发现老橡树居然长出了嫩绿的树叶，于是他的心灵中忽然产生一种快乐的感觉，万象更新的感觉，一下子回忆起他一生中的那些最美好的瞬间。所以，什么样的观看者，能够看到那些采莲的女孩子们的快乐和活力？是自己心里有青春热情的人，是心里对世界的美好怀着信仰与希望的人，是不压抑自己的生命活力的人。就像王阳明说的：“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心中有美好，才会发现和赞叹外界的美好的事物。
所以，朋友们，如果您是一位家长，当看到孩子在快乐地玩耍、嬉闹的时候，请别打断孩子的游戏；当孩子来和您分享他从游戏中体验到的快乐的时候，请别用“你把衣服弄脏了”“你早该回来写作业了”等等不相干的内容去切断、否定孩子的快乐。请给孩子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他：你玩儿得这么高兴，真好，妈妈、爸爸也很高兴。拥抱孩子的活力，会让孩子更加健康地成长，也会让我们心中美好的生命之火更加旺盛。
好，今天我们的诗词品读就到这里，每周两次，柳岸风来和您一起品读诗词，朋友们，我们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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