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复古《江村晚眺》宋山水诗鉴赏
戴复古
江头落日照平沙，潮退渔舠阁岸斜。
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
这首诗写渔村江边风景，画面感很强。戴复古一生广游闽越江淮，自谓“诗酒放怀真是癖，江湖久客若无家” (《衡阳度岁》)。诗中描写的是诗人旅泊生活中的一个片断。
“扁舟何处泊?沙渚夕阳边。” (《舟中》)诗人似停泊于一个渔村;傍晚无事，踱至村边江头，信目远眺。诗中所写即“晚眺”所见： 落日余辉投照在平坦的沙滩上，沙滩伴江水延伸远去; 潮水退落，露出大片滩涂，原来泊水边的小渔船，歪斜地搁浅着; 一对白色的水鸟临水而立，见人走近，忽地惊起，飞入岸边芦花丛中。句中，“舠”，小船; “阁”，同“搁”。
诗人绘景如画，很注意构图： 地平线上一轮圆圆的夕阳，江边平展的大片沙滩，在这背景上，勾 一艘横斜的小船，刷几笔不齐的芦花，最后点缀上两只水鸟，一位行人。线条多变，疏密相间，纯是画师手法。景物也很有层次： 第一句是远景，第二句中景，三四句近景。诗用白描手法，除水鸟色“白” 外，其它景物均未着色，但我们还是体会到“照”字显现出的“斜照浴红秋水上”的画版底色，以及平沙的黄色，芦花的灰白色，渔舟底部斑驳的水锈色等。细加玩赏，饶有趣味。诗人在《江滨晚步》诗中曾这样说过：“料得锦城无此景，欲将图画寄王孙”，可见他是有意识地在写诗中融入画法的。
值得指出，这首诗并非单纯的写景。诗人《论诗十绝》声称： “陶写性情为我事，留连光景等儿嬉。” 诗实有所寄托，只是表现手法很含蓄。表面看，全诗基本是静物写生，虽云“晚眺”，人物没正面出现过，只是从末句水鸟动作变化的细微处，才觉察出人物的活动。然而白鸟见人惊藏所带来的不安气氛，给了我们启示。“白鸟”，水鸥之类，使人联想起“鸥鸟忘机”的典故。鸥鸟只亲近无机心的人，如今它们对人类高度警惕，惊悸成性，暗示出世道的动荡、险恶。诗人生当南宋末造，时事艰难，外有强敌，内有民变。“神医能识未苏病，国手难翻已败棋”(《读王幼学上殿劄子》)，“江上维舟稳，人间行路难”(《江上》)，诗人环顾天地，愁怀难开。诗中描写的江头落日，无人的渔舟，萧瑟的芦花，惊慌不安的水鸟，造成了一种冷落、凄清、无可奈何的意境，含蓄地表现了诗人的情怀。有论者认为： 这首诗“富有人情世态的寄托，含蓄深微，意味不尽”，所言中肯。前人论画，推重“象外生意”，戴复古这首风景诗可谓深得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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