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乐府民歌《孤儿行》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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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乐府民歌《孤儿行》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孤儿生,孤子遇生,命独当苦。父母在时,乘坚车,驾驷马。父母已去,兄嫂令我行贾。南到九江,东到齐与鲁。腊月来归,不敢自言苦。头多虮虱,面目多尘。大兄言办饭,大嫂言视马。上高堂,行取殿下堂,孤儿泪下如雨。使我朝行汲,暮得水来归;手为错,足下无菲。怆怆履霜,中多蒺藜;拔断蒺藜肠月中,怆欲悲。泪下渫渫,清涕累累。冬无复襦,夏无单衣。居生不乐,不如早去,下从地下黄泉。春气动,草萌芽,三月蚕桑,六月收瓜。将是瓜车,来到还家。瓜车反覆,助我者少,啗瓜者多。“愿还我蒂,兄与嫂严,独且急归,当兴校计。”

乱曰:里中一何譊譊! 愿欲寄尺书,将与地下父母:兄嫂难与久居!

本篇通过叙述一位孤儿痛苦的生活经历,真实而有力地揭露封建社会家庭内部兄嫂虐待孤儿的严重社会问题,并通过孤儿的血泪控诉,愤怒谴责了这种不道德行为。它是一首具有强烈的人道主义感染力的优秀诗作,历来受到众多评选家和读者的好评。

它与《东门行》虽然都同样是表现家庭生活的诗章,但它不同于这前者把焦点对准一些人生活中某一时刻出现的情景,即通过摹写点状的特定场面来展示人物的命运和内心世界,也不像这前者富有表演性,即主要通过人物的对话和行动来完成叙事的任务;而是采用第一人称讲述的方式,比较完整地陈说孤儿所经受的各种折磨和烙在心灵的累累伤痕,反映出人物命运的线型的流程。这种用第一人称讲述的诗体与篇主人公孤儿的身份正相适宜。孤儿的痛苦不仅表现在他平时干活的繁重劳累,还反映在他无人可与诉说、无人愿与交谈的孤独处境,至于诗人不采用点状而选择线型的描述方式,是因为一时一地突发性的事件使他遭受苦难并不是孤儿生活典型的特征。孤儿的痛苦主要来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经常性地供人驱迫和遭受凌辱,生活中大量存在的琐事,甚至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可以构成他罹咎的祸由,选择线型的陈述方式,通过大量生活琐事来反映孤儿痛苦的一生,显然更有真实感。

全诗分成三个部分:首三句“孤儿生,……命独当苦”,慨叹孤儿悲苦的命运,举起全篇;“父母在时”至“当兴校计”,历叙孤儿年年月月、无休无止地遭受兄嫂的种种虐待;“乱”词写孤儿心情极为悲痛,幻想捎信给死去的父母,诉说自己实在已经不堪兄嫂折磨,与第一部分慨叹之词遥相呼应。

第二部分是全诗的主体,又分三个层次,从三个方面陈诉孤儿的苦难和悲伤。第一层次从“父母在时”到“孤儿泪下如雨”,说他被驱使到遥远的异乡去经商,回家以后,依然得不到片刻休息。孤儿的生活以父母去世为界线分成截然不同的两个时期:前期他是父母的宠儿,家中的娇子;后期则沦为兄嫂不花钱雇用的奴婢仆役,供他们任意驱使。“父母在时,乘坚车,驾驷马。父母已去,兄嫂令我行贾”。两般生活对比异常强烈,反差极为显明。“乘坚车,驾驷马”云云未必完全是实际情形的写照,更可能是孤儿的一种心理映象,一个人在痛苦的现实面前往往会勾起怀旧意识,美化过去。孤儿正是在这样的心情支配下与留恋昔日安乐生活的同时,对它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美饰,而这正表明他目前内心痛楚的深重。“南到九江,东到齐与鲁”,孤儿诉说他行贾途路遥远,及一路上餐风宿露的艰辛。寒冬腊月,回到家中,十分疲劳,但他却得不到兄嫂丝毫的怜悯和安慰,在兄嫂面前,他“不敢自言苦”。其实,他又何须诉说呢? “头多虮虱,面目多尘”,兄嫂对此视而不见,或见而不以为意,他一回到家,立即又把一大堆繁重的家务推到他的身上,置办饭菜,照管马匹,正屋厢房穿梭似地来回奔忙。这不正说明向兄嫂“自言苦”的多余吗?“孤儿泪下如雨”实际是指他在四周无人的时候才敢独个儿痛哭一场,而且还是只敢流泪,不敢失声。第二层次从“使我朝行汲”到“下从地下黄泉”,着重写孤儿衣着褴褛不完。腊月酷寒,孤儿一早就得出门,往远处取水,直到晚上才回到家里,一整天在冰天雪地之中不停地劳碌。既没有包手的布块,也没有裹足的草鞋,因此,十指皴裂,如绞如割;蒺藜穿肉,剧痛难忍。他一边伤心流泪,一边急急赶路,兄嫂只把他当作可供使唤的工具,从未关心过他的寒暖。他冬天没有棉袄御寒,夏天没有单衣遮体,生活中只有受不完的苦,挨不尽的骂,没有一星半点的乐趣。这使他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居生不乐,不如早去,下从地下黄泉”。如果说第一层次“泪下如雨”还表现为一种悲哀,第二层次中孤儿则已经陷入了绝望,这表明孤儿的心绪朝着更为消沉的方向发展。第三层次从“春气动”到“当兴校计”,将覆瓜一事周匝描尽,写出孤儿对兄嫂的恐怖心理。阳和流布,绿草萌芽,从寒冻中苏醒过来的大自然出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然而孤儿的生活却依然是那样繁忙困苦,三月里他要采桑养蚕,六月里又要收菜摘瓜,这只是言其大端。接着详尽叙述了孤儿推瓜车不慎翻倒,路上行人趁机过来,把大部分瓜吃进了肚里。孤儿只好哀求他们把瓜蒂留下,好让他带回家去点数,向兄嫂说明事由。但后来证明孤儿的这一想法纯粹是一厢情愿。“乱”词写第三段的内容,孤儿走近村口,听见兄嫂叫骂“一何譊譊”,孤儿怎能申辨清楚自己的冤屈呢?谭元春在《古诗归》中对诗中以详笔叙述覆瓜一事极为欣赏,说:“古人写人苦乐,只将一小事周匝描尽,如孤儿覆瓜事,须看其无限委折,才有苦境,惹人出涕耳。”这是汉乐府详尽叙述故事刻画人物的一个突出的成功的例子。

以上三段讲述反映了本诗艺术的一个特点,就是讲述者的话题中心比较分散,一会儿写不堪兄嫂使唤,一会儿写他自己体貌瘦羸龌龊、衣饰不完,一会儿又写郁积心头的悲怆怨怒,这三部分内容依次出现构成一个周期,整首诗主要就由它们回复迭现的变化而组成。艺术的真实与反映对象的真实达到了高度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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