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杪钟楼出半层,佛床黠鼠弄残灯。
五更石上僧犹定,头满清霜唤不应。
诗人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写作这首诗,由于史料不全,缺乏记载,无法得知。但我们读这首诗,很难不为诗里静夜中的孤寂和缕缕凄情凉意所动,仿佛自己也形同诗中僧人一般,盘坐枯石,面对残灯,瞑思入定,弃世间一切烦恼,于残灯和更筹声中,频生几许清静与几分澄澈,领略到无物无我之境,颇感禅学里“瞬间的顿悟”的高妙。
诗中首句写景,寥寥七字,就勾勒出林木葱郁、树影婆娑、钟楼高耸的景象。次句绘物,把视角从外面转向内部,将笔触拉进钟楼、佛堂,空空荡荡的佛床,灵巧、狡猾的老鼠在灯光下,没有一丝畏惧与胆怯,来回奔跑。其中的“弄”字,形象、生动地抓住了黠鼠围绕残灯、佛床逍遥自在,如入无人之境的特点。神圣的佛床与低劣的老鼠并写,表现了禅学中泯灭是非,彼己莫二的思想。诗中的黠鼠乃是尘世中的事物,它不停地奔跑、嬉玩,吱吱喳喳的鸣叫声,映衬出下句诗中的僧人修行、打坐已经达到无物无我的境界,根本不受外界任何事物的搔扰。此处以外界事物的喧闹来突出僧人内心的平静、入迷,精神专注、集中、超然物外。它为下面两句诗而设下铺垫,并交代了僧人打坐的环境,使诗衔接自然、紧凑。第三句描绘夜已至深,皓月当空,洒下冷冷清光。在凄清、明亮的月光里,止息杂念,如痴似醉以至于千唤不应,万唤不答,犹如石化在那里。通过这两句诗,人们可以看到诗中僧人已进入佛教中 “梵我合一”,“心物同一”的境界,物我交融,物我两忘,超越了一切时间、因果,世界在他心目中已浑沌一片。他已解脱了一切羁绊,跳出了冥冥尘世,到达 “瞬间的顿悟”境界。诗中鼠叫声、人唤声似乎打破了钟楼佛堂的幽静,却又更突出钟楼之空,佛堂之静,深夜之沉。这种以声衬寂、以动托静的写法,前人在古诗中已采用,并非诗人独创,但诗人抓住僧人禅定修行,百唤不应这个特定的情景来表现,求得一种内在的、纯净的、自然的乐趣,一种平静恬淡适意的乐趣,写法颇为别致、新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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