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岩槁木形,入定掩松扃。
鹊供衔来果,猿看诵罢经。
云霞埋衲重,苔藓上鞋青。
只有樵人识,曾因采茯苓。
诗人早年命途多舛,备尝辛酸苦辣。世态之炎凉、人情之冷暖,他是深谙的。正因为如此,他对于功名利禄,毫不经意; 而山水自然,却与他结下了不解之缘。所谓“有心依涧壑,无意谒王公。” (释善住 《寄宋子虚》) 诗人曾说自己 “乘兴风波万里游,清如王子泛扁舟” ( 《自题》),并改名 “名世” 为 “无”,自称“吴逸士”,这些皆可看出他由用世而出世的思想转变过程。游览名山,礼拜佛寺,既是为了逃避尘世间凡夫俗子的纠缠,也是希望从山水与佛寺的灵光里去寻求解脱内心矛盾与痛苦的途径。名山古刹的游踪,僧侣隐逸的交往,是吴诗吟咏的主要内容。作者以此为题,写下了不少瑰丽的篇章。这首《南峰宴坐僧》便是其中的代表作之一。
“宴坐”,佛教用语。佛家禅宗称坐禅为 “宴坐”。《维摩经·弟子品》说: “心不住内,亦不在外,是为宴坐。”佛门高僧,为了修身成佛,多远避尘世,入深山古寺修炼。深山、古寺、高僧成了一统一体。“空岩槁木形,入定掩松扃。”意与境会,幽深淡雅,创造出一种特定的艺术意境。空岩、槁木、僧人,三位一体。“入定”,佛教用语,指僧人静坐敛心,不起杂念,使心定于一处。佛经说:“出定入定,恒闻妙法。”空岩、槁木,既写出了山之深、木之古,也寄寓了深奥的禅意。“空”是佛家本质之一。佛经说:“空者,理之别目,绝众相,故名为空。”《庄子·齐物论》:“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槁木死灰,百念不生。这两句正写出了南峰高僧入定后超然物外、万念俱灭、一心向佛的至高心态。
中间两联,承首联而来。名为写景,实是进一层写僧。“鹊供衔来果,猿看诵罢经”两句,用拟人修辞手法写来,一“供”一“看”,使“神”猿“灵”鹊,跃然纸上,这是动景;果为菩萨供品,经是僧诵佛经,这是静景。鹊供果,猿看经,是实写; 僧人入定,猿鹊视而不见,是虚写。“云霞埋衲重,苔藓上鞋青”二句,山高林深,云缭雾绕,水气润湿了 (僧) 衣,衣已变重; 遍岩苔藓,此刻已长 “上” 了 (僧) 鞋,青青一色。“埋”、“上”,化静为动,这是实写。入定僧人,物我一体,无我无他,这是虚写。这两联动静相生,虚实相宜,一写僧人入定程度之深、一写僧人入定时间之久,与首联浑然一体,紧扣 “宴坐僧”来写,一幅静谧空寂的山岩僧人入定图,惟妙惟肖地呈现在读者眼前。而在这庄严空灵的气氛中,不由人不对这位世外高僧肃然起敬。
僧人入定,物我一体。人们不禁要问:“僧人是不是坐化了?”“只有樵人识,曾因采茯苓”二句,巧妙地解答了读者心中的疑问。茯苓是一种植物,寄生于山林松根,状如块球,既可充饥,也可入药。《淮南子·说山》说: “千年之松,下有茯苓,上有兔丝。”要采茯苓,必找千年古松,要找千年古松,必入深山老林,因此一缘,得见世外高僧。结尾两句,看似平淡,实则拓宽一层,照应全诗,进一步渲染气氛,烘托环境。
全诗写僧人入定,意境寂静幽深,层次分明,禅味浓郁,静趣无穷。是一首难得的禅诗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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