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岩津《机械》东方文学名著鉴赏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作者: 谢岩津

【作家简介】横光利一(1898—1947),日本小说家。生于福岛县北会津郡,父亲横光梅次郎是一个建筑工程师。他从小被寄养在寺院,养成了孤僻的性格。中学时代就酷爱文学,开始习作。1916年进入早稻田大学预科文科,继续勤奋写作。不久,因神经衰弱休学,后又复学。1920年再次退学。休学期间曾参加一些同人杂志的编辑工作。文学创作最先曾受到菊池宽的器重。他最早的作品是写实主义的。1923年在《新小说》发表长篇小说《太阳》,确立了他的作家地位。1924年他与川端康成等人创办《文艺时代》杂志、掀起“新感觉派”运动,与川端康成一起被称为新感觉派文学的双璧。“新感觉派”于1925—1926年发展到高峰,不久开始分化。横光利一也转向新心理主义,后又转向传统主义。他的作品颇富变化,由新感觉派的代表作《太阳》(1923),《蝇》(1923)《头与腹》(1924)。《春天乘着马车来了》(1926),到心理主义作品《机械》(1930),到长篇小说《上海》(1928—1931),《纹章》(1935),《旅愁》(1937—1946),以及反映战败后心境的《夜之鞋》等。创作形式,从长、短篇小说到戏剧、诗歌、俳句、短歌、评论以及随笔,多种多样,以至人们对他的评价也是各说不一。可以说横光利一是个具有多重性格的作家。他最初的创作是富于抒情性的,“新感觉派”时期,他又以新的感受和新的艺术手法使人耳目一新。在无产阶级文学兴盛时期,他的文学也开始对人和社会,对人的自我和异化等问题进行思索。战后人们对横光的评价贬斥居多,因为在战争中他曾发表过“战胜宣言”,留下了积极支持战争的印迹。日本战败后,他被指控为战犯,受到批判,对其作品也褒贬不一。

《机械》,丁民、丹民译,见《外国现代派作品选》第2册,上海文艺出版社1981年出版。

【内容提要】经人介绍,我来到了一家制造铜牌的作坊工作。这家的老板是个怪人。他的刚刚两岁的孩子不喜欢他,他就发火,孩子摔了跟斗,他就去打老婆。我因此疑心他是疯子,也许作坊中的剧毒试剂使他大脑受到了伤害吧。然而,这样的老板又极为善良,他对钱财很不在乎,只要他手里有钱,就会毫不吝惜地散给人,然后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每次外出拿钱办事,老板娘总是找人陪着老板。

我冒着被剧毒试剂夺去劳动能力的危险来到这个作坊。最初,我是想掌握制造铜牌的支术,渐渐地,我开始喜欢上了老板,暗暗地维护起老板的利益。跟我一起做工的是一个早些时间到这里的工人轻部。他怕我偷作坊里的技术,时刻在监视我的行动。然而老板却特别信任我,他让我跟他一起进暗室,研制新的配方。这间暗室除了老板,别人是不许进去的。如今,我有了这个特权,更使轻部对我不满,而我又怀疑他会同老板娘一起把老板的工作秘密卖掉,于是我们开始互相监视。有一天,轻部借机打了我,我向他说明了我进暗示的原因。轻部头一次开始向我认输,从此不再怀疑我。

没多久,作坊接了一大批活。为了赶活,老板从同业的作坊中借来了名叫屋敷的工人来帮忙。这屋敷一开始便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知道他要偷窃作坊中的技术秘密,便默默地监视他。但轻部被他迷住了,对他毫不提防。为了监视他,我有意跟他接近,两个人竟然最要好。屋敷也明白我在监视他,他不隐诲自己为偷技术的目的,这反倒让我佩服。等到那一批活接近收尾的时候,有一天,轻部突然把屋敷按倒打了起来,屋敷被压在强壮的轻部身下,毫无反抗的余地,我劝轻部停手,轻部反过来朝向了我,说我与屋敷是同谋,我被轻部殴打的同时,屋敷又来打我,三个人就这样互相打做一团,直到累趴下。很可能连日的劳累和试剂的毒素使人们的理性混乱了,才造成这样的局面吧。好不容易那一大批活赶完了,要发工资了,然而不幸的是老板又把刚领来的全部工钱丢了。在沮丧疲累之时,轻部建议三人去喝酒,大家响应。等到夜里酒醒之后,发现屋敷误把水壶里的重铬酸铵当成水,喝后死去。人们怀疑是轻部害了他,我也无法否定;也许害死屋敷的正是我吧,我仍无法肯定。

【作品鉴赏】短篇小说《机械》写于1926年。当时,日本的新感觉派文学已开始走向低落时期,而从这篇小说开始,横光利一的创作技巧和方法也发生了变化,但从中仍可清楚地看到“新感觉”的明显印痕。小说通篇写主人公“我”的内心独白,虽说“意识流动”的速度比较舒缓,意识的“轨迹”也比较清晰,但仍是从直觉上再现了人物的心理动态、不间断的意识流动贯穿小说的始终,从这一点上,把它划为意识流文学范围内也是不为过的。

这篇小说的最突出之处,是通过主人公内心独白的方式,揭示了进入机器文明社会之后人性与机械的对立,反映了人类的茫然,命运的不可知。正如作品中所说:“我们之间似乎一切都明白了似的,一个看不见的机械在测量着我们,并按着这种测量的结果,在推动着我们前进。”主人公“我”在不知不觉中受到轻部的监视,进而又不自觉地监视起轻部和屋敷,三人之间勾心斗角,竟然不惜撕破脸皮扭打作一团,而造成这一切非理性动作的原因则是那可以使人们丧失理智的有毒试剂,这便有力揭示了机械与理智的对立。在机械主宰人类的社会中,人们时刻要受到那看不见的机械的摆布。小说围绕着对铜牌制造技术保密或窃密这一问题,展示了人物的心理动态,主人公“我”为学技术来到了作坊,进而为老板的善良所打动,不顾轻部的干扰,为老板忠心耿耿服务。在这时,善良和忠诚这种传统的道德观念占了上风。然而当屋敷出现后,“我”的心理发生了突变,最初他为保密而监视屋敷,忠诚仍占主导地位。当接受了屋敷一番时代感的辩解之后,他对老板的忠心产生了动摇,他甚至想到利用老板的好意,将老板的技术秘密偷出来。到此为止,传统的道德观彻底崩溃,而主人公“我”也完成了他个人的异化过程。最后,三人扭打作一团,屋敷喝毒剂死去,死因不明,“我”始终搞不清自己在屋敷之死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只是感到那机械的锐利的尖部对准我直逼过来”。在现代的文明社会中,主人公终于完全丧失了自我,陷入迷茫之中。这种迷茫反映了作者自身对现实社会的恐惧和不安,同时也流露出了怀疑和不满情绪。

在围绕试剂的勾心斗角之中,唯一一个不为所动的人便是作坊的老板——铜牌制造技术的发明者,他可以说是这场争斗的“超人”,也是作者的理想。在金钱至上的社会中,他把钱看成身外之物,“老板娘一放松警惕,老板就如脱兔一般跑出去散钱”,然后忘得一干二净。在他心中,根本不存在“自私”这一概念,因而“我”认为他就是古人所说的仙人,是个超凡脱俗之人。同时,老板又是极轻信,没有利害观念的人,当别人千方百计地为他的技术专利而保守秘密时,他却考虑设法出卖专利,并且大意地让与他毫不相干的“我”和他一起参与秘密研制工作。在“我”的眼中,老板似乎是一个傻子,可是老板的这种傻劲,正是他独立于这个丑恶的社会之外,仍保持着纯正的自我的有力证明。正因为如此,他的傻劲才格外具有感人的力量,既赢得了同行的信誉,也获得了雇员的忠心,连主人公也想:“要成为老板这样一个彻底的傻子,也是很不容易的,这位老板伟大就伟大在这一点上。因此,我由衷地表示谢意,表示愿献出力量帮助老板搞研究。……然而,我这位老板丝毫也没有对别人充恩人的思想,这就使我更加五体投地。我像一个受启示的信徒一样,被他身上发出的光芒照耀着。”这样,在这个“傻子”老板的身上已罩上了作者理想的光圈,给作品沉闷的氛围中增加了一抹明亮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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