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英渝
邱永汉(台湾)
一
通海的白色小径。——微摇的芒穗和银色的砂,刺眼地亮着。露出骨头的古坟上,开着紫色的花草,描着绿色波纹的鱼塭的路边被遗弃的少年,毫无目的的走着正午的路。
在古城的遗迹,榕树的老枝桠私语着,午后,炎热的太阳下吹起暖和的风,城壁的苔味噎着似地飘向天空。盛夏的白灯台,在吸收了光的蓝海,一点云都没有。
从旧炮台崩落了的砖瓦,在不流的水沟里抬起一半的头。白鹭不飞,人也不走的海边小径。从远方传来的是牛车的铃声,虽然看不到形影。
沿着浊水的运河,系着不扬帆的戎克船。木兰花香的废港的码头,从酷热的梦醒过来的午后二时的鸡鸣。在装水入鱼篮子的渔夫的竹筏,钝重的浪声消失了。
二
牛车。牛车。澄清的苍穹铃声远离了。车尘的味道,终成你的容貌,在朱栎下啜泣。
不知从何而来的弦音,象浴着月光那样。
我停着脚不走了,仰望白昼的月,那成为你的歌声,茉莉花、茉莉花、茉莉的回忆。
胡琴停了,雨下来了,雨啊,我开了门。
石将军的树下,从流浪群回来的诗人含着泪。
风吹的龙眼树梢那边,有空了的邸宅,和不开花的花园。
面对着桌子专心打盹儿的白发算命者。
在妈祖庙的祭坛,我点燃线香的火。
埋没在狗尾草里死去的幻想的女人,啊,在这炎热下,没有大鼓送葬的行列象躲避似地从后街出去。
三
运河为了你,送了一座旧坟墓。过分蓝色的血的酒,把南国的天空染成银色。
黄昏的码头是不亮的苍龙旗,听不到铜锣的出航。
死不了心的寂寥,推你出海去,你乘的是象牙的戎克船,走向海底的水花灯。
在阳台上死去的是鹦鹉——蝴蝶花沉溺于水中。
然而,等船只的疯女啊,你的坟墓,还是在有应公庙里。
四
吐毒的红花萎落了,胡琴的弦音从屋顶传到屋顶,边咬着槟榔,失去魔术的棺木店的老闆向红砖的路走下去。
(桓夫据日文原作译)
有位文评家看过邱永汉的短篇小说《败战妻》及其他小说,很可惜邱先生不能成为一个文学家,他说邱先生“是有文艺天才的,如果他不经商,从事文艺写作,其成就必不在川端康成之下。”
邱先生目前为成功的实业家,当他青少年时期,却是一位活跃的浪漫诗人,尤其在高中(高校)时期,大约1938—1942年间,时值14岁到18岁之间,热情积极地创办诗刊,写诗,与诗人交往。
邱先生是台南市人,台南的安平港曾有过繁荣的灿烂岁月。从明郑到清代,这座南台湾的海港,是海峡两岸船只来往最频繁的进出港,到日据时期,因台湾经济发展北移,才逐渐没落,连带风光一时的运河、安平古堡(赤嵌楼)、炮台等,失去实用价值,沦为观光、凭吊的遗迹了。
盛夏,炎热的午后,一位落寞少年(作者的经验?)沿着运河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运河上停着戎克船(短程运输的平底船),和渔夫的竹筏,衬托着无精打采的画面:露出骨头的古坟墓(没有亲人的温馨)、旧炮台崩溃的砖块、送葬的行列、打盹的白发卜算者、等候什么出现的疯女、蝴蝶花沉溺水中……等。万物没有生机,植物也萋落,十足魂断天涯的感伤行旅。外在情境与少年的内心起伏,自然加深全诗不可言喻的伤怀。空了的邸宅、不开花的花园、坟墓,是必然出现的,连活动力最强的灯塔(白灯台),也黯然失色。
既是古城,又是废港,一番近乎古迹的巡礼,徒增无限难过与感怀。一位多愁的文艺青年,留下社会变迁的见证,也为自己曾经的文学历程,留下一丝感人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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