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词·采桑子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词译
也许,我哒哒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也许,我不该在你的门前踟蹰流连,不该去敲爱情那扇肝肠寸断的门。
再度春风,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那段苦涩的故事,不过是些山,将没入云海。不过是弹指的瞬间,却留下永恒的疼痛。
我们终于知道,相聚后,那再一次高高举起的,却不再是花,而是天涯。一别如斯。年年如别。
评析
这是阕怀人之作,至于所怀何人,不甚明晰,或是沈宛,或是入宫的表妹谢氏。
但不论所怀何人,“心绪凄迷”总为其旨。
首句“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用的是歧义之语。“当时错”,现在才明白、才后悔,可是当时“错”的究竟是什么呢?是当初不该与你相识?是当初与你相识后而没有相知?还是当时就该牢牢抱住你、不放你离去?“错”,可以是此,可以是彼,词中并未交代清楚,这反倒给读者留下了广阔的想象空间。“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红泪,形容女子的眼泪。当初,魏文帝曹丕迎娶美女薛灵芸,薛姑娘不忍远离父母,伤心欲绝,等到登车启程以后,薛灵芸仍然止不住哭泣,眼泪流在玉唾壶里,染得那晶莹剔透的玉唾壶渐渐变成了红色。待车队到了京城,壶中已经泪凝如血。容若用这个典故,不知道有没有更切合一些的涵义呢?
——有情人无奈离别,女子踏入禁宫,从此红墙即银汉,天上人间远相隔。这,是否又是表妹的故事?容若没有明言,只说那个女子,她在偷偷垂泪,至于为谁伤心,不得而知。
“满眼春风百事非”,这似乎是个错位的修辞。要说“百事非”,顺理成章的搭配应是“满眼秋风”而非“满眼春风”,但春风满眼、春愁婉转,由生之美丽感受死之凄凉,在繁花似锦的喜景里独会百事皆非的悲怀,尤为痛楚。此刻的春风和多年前的春风没什么两样,但此刻的心绪却早已经步入了秋天。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回想当时的分别,明明知道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但还是强自编织着谎言,约定将来的会面。那一别真成永诀,此时此刻,欲哭无泪,欲诉无言,唯有“落尽梨花月又西”——情语写到尽处,以景语来作结;以景语的“客观风月”来昭示情语的“主观风月”。这既是词人的修辞,也是情人的无奈。正是:无限愁怀说不得,却道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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