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来鞍马困尘埃,赖有青山豁我怀。
日暮北风吹雨去,数峰清瘦出云来。
----张耒
这是一首写嵩山的诗,写法很别致。诗人所见的对象——嵩山直到末句才出现。“数峰清瘦出云来”,无疑是此诗最精彩的一句,但如把这一句提前,让嵩山一开始就露面,诗的意味不免索然。现在诗的首二句不是写嵩山,而是从作者宦游失意写起,“年来鞍马困尘埃,赖有青山豁我怀”,让人想到作者奔走风尘,在困顿和疲惫中,全赖青山使他的情怀有时能得到短暂的开豁。这样,青山便在未露面之前先给了人一种亲切感,引起人们想见一见的愿望。在读者产生这种心理后,照说青山该出现了。但第三句“日暮北风吹雨去”,仿佛又在期待中为人们拉开一道帷幕,直到第四句五岳之一的嵩山才从云层中耸现出来。由于有前面的重重笔墨给它做了渲染准备,嵩山的出现便特别引人注目,能够把人的兴味调动和集中起来。并且又因有上面的一番交待,末句点出嵩山,又不至于意随句尽,见其面貌即止,而是自然要引人想象雨后嵩山的特有韵味和诗人得见嵩山后的一番情怀。
诗写的对象是嵩山,但在很大程度上它又是表现诗人自己。人们在精神上以什么作为慰藉,往往能见出志趣和品格。困顿于宦途,赖以豁情慰怀的是嵩山,那么诗人的情志也多少可以想见。同时山究竟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在艺术作品里,也往往受作者的主观感情支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辛弃疾《贺新郎》)这里有着主观感情对象化的问题。此诗用“清瘦”形容嵩山,不光是造语比较新奇,而且在诗人审美意识活动中也反映了他的精神气质与追求。中国士大夫中一些高人雅士,不正是常常留给后世以清瘦、清峻的印象吗?如王维给孟浩然画像,“颀而长,峭而瘦,衣白袍”,就是典型的清瘦。因此,“数峰清瘦出云来”,虽是写嵩山,却又是物我融而为一,体现了诗人感情的外化。读了这首诗,嵩山的面貌,以及诗人的精神风貌,可能同时留在我们的印象里,不容易分得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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