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高尔俨1
昨宵乐甚! 碧天一色,澄澈如昼,又松竹影交加,翠影被面2,月光落酒杯中,波动影摇。吹洞萧数阙3,清和婉妙,听之怡然4;响绝余音,犹绕耳间不退。出户一望,空旷无际。大醉后笔墨撩乱,已不复记忆。
今晨于袖中得纸幅,出而视之,则所谓“笔墨撩乱”者也。然亦殊可爱5,以为有殆荡之趣6。把笔效之,不能及已。因即以昨日所就者请正7。
1高尔俨(公元? -1654):字岱,清代文学家,有《古处堂集》。2被(pi):同“披”。3阙:通“阕”,一曲为一阕。4怡然:安适愉快的样子。5殊:极,很。6殆荡之趣:指书法有一种飘逸俊爽的趣味。7请正:请求指正。
【析点】 这封小简是对一个难忘良宵的追记。作者以清新优美的笔调描绘了良宵美景、月夜萧声及醉后挥毫运墨的浑然忘情,令人心驰神往。更重要的是,作者无意间触及了艺术家在艺术创作过程中的两种创作心态:虚静和迷狂。
其实,中国古代的文论、书论、画论都非常强调虚静的作用,像刘勰所谓“陶钧文思,贵在虚静”,“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然动容,视通万里”(《文心雕龙·神思》),明代吴宽所谓“胸次洒脱,中无挂碍,如冰壶澄澈,水境渊渟……故落笔无尘俗之气”(《书画筌影》)等。中国的诗人、书画家也特别喜欢酣饮大醉后进行创作。大诗人李白的斗酒诗百篇,唐代书法家张旭的醉时狂草,苏轼醉后的丹青妙笔,都是醉酒迷狂后的艺术珍品。虚静是放松意识、理智,迷狂则是淹没意识、理智,但二者都能使创作主体排除外物的干扰,摆脱功利的桎梏,身心进入自由无羁的最佳创作状态,可谓殊途同归。而文中澄净的碧空,柔和的月色,斑驳的树影,清婉的萧声,本已使人心恬意适,超凡脱俗,心境一片空明,加之举杯畅饮,酣然忘世,飞笔走墨,自是飘逸洒脱,气韵飞动,有“殆荡”之趣。故而,小简在给我们艺术的美的享受之同时,也给了我们深刻的艺术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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