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悔启前朝,双忏暨中夕。
鸣禽戒朗旦,备礼寝玄役。
萧索庭宾离,飘摇随风适。
踟蹰歧路嵎,挥手谢内析。
轻轩驰中田,习习陵电击。
息心投佯步,零零振金策。
引领望征人,怅恨孤思积。
咄矣形非我,外物固已寂。
吟咏归虚房,守真玩幽赜。
虽非一往游,且以闲自释。
据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述,大约是晋康帝建元元年(343年),何充将领扬州刺史,支遁约何充及僧侣和社会名士24人集会于吴县土山墓下作八关戒斋之佛事。斋事自清晨始,至次日黎明终。此后宾客皆去,支遁独遣野室之寂,静拱虚房,登山采药,遂成记八关斋诗三首。八关斋戒,是晋时已流行于民间的佛教修行之法,内容包括不杀生、不偷盗、不淫欲、不妄语、不饮酒、不涂饰香鬘、不眠坐高广华丽之床、不食非时食等八戒。据郗超《奉法要》说: 凡斋日,皆当鱼肉不御,迎中午而食,既中之后,甘香美味,一不得尝,洗心念道,归命三尊 (指佛、法、僧),悔过自责,行四等心 (即 “四无量”,指慈、悲、喜、舍四心),远离房室,不食六欲。八关斋戒是佛教在家信徒所过的一种宗教修习的生活。支遁所记的大约便是他为许骠骑等信徒们所做的佛事。《八关斋诗》其二则是从戒斋将了,众友人分手后写起的。
本诗的前半部是叙述 “道士白衣”们完成斋事后离去的经过情景。“三悔”,当是佛教名数中的三种忏法: 其一为作法忏,即向佛前披陈过罪; 其二为取相忏,即于定心而运忏悔之想; 其三为无生忏,即正心端坐,而观无生之理。“双忏”,是 “忏悔”二字双举二音,“忏”,是梵文 “忏摩” 的音译,“悔”是它的意译,合称为“忏悔”。作八关戒斋时需颂《八关忏文》。是忏悔的一种方式。他们的斋事仪式始于三日清晨,继于中夕,毕于四日黎明时分。宾主们在以各种形式表达了依依昔别的情感之后纷纷离去,庭中顿时变得一片冷落。一行人缓缓相行到偏僻的岔路口,主人便与宾客们絮絮道别。轻疾的马车在原野中奔驰,于习习和风中飞逝而去。这时候,主人的心情才从忙碌中慢慢平息下来,孤身一人往回迈着游荡不定的步子。远处,零零马鞭声还隐隐在耳,引颈眺望远去的友人们,作者心中不禁生出了孤零之感。这一大段平实而沉稳的叙述,写出了支遁回忆友人离去的挚真情感。作为东晋时期具有名士风采的高僧,支遁有着许多过往甚密、披襟致契而结为知音的群儒好友。据《晋书》卷七十七《何充传》载,何充“性好释典,崇修佛寺。供给沙门以百数,糜费巨亿而不名也。亲友至于贫乏,无所施遗,以此获讥于世”。支遁能与这类同道友人相聚一起,纵横清谈,自然是其乐融融。然而大家都在顷刻间全部离去了,辞别后的失落之情自然会充溢于诗人内心深处,“怅恨孤思积”也便是言出了纯真了。
然而支遁毕竟是位笃情于虚寂之境的一代名僧,所以诗中转而叹道: 形身本非我之所有,在我的精神之中,万物早已是一片虚无,而我无形之形的内心是与万物适然一体的,又有什么孤寂可言呢? 有了这种悟觉,自然也就能静心归于虚房,平心静气地去探究万物的性空本质,玩味幽深玄妙的佛学经义。作者虽非形游于世间,但禅悟中所得的欢愉之情境,却能使其悠然释怀,恬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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