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每多暇,时谒山僧门。
所对但群木,终朝无一言。
我心爱流水,此地临清源。
含吐山上日,蔽亏松外村。
孤峰隔身世,百衲老寒暄。
禅户积朝雪,花龛来暮猿。
顾余守耕稼,十载隐田园。
萝筱慰舂汲,岩潭恣讨论。
泄云岂知限,至道莫探元。
且愿效关锁,于焉微尚存。
这是一首赠人诗,赞美友人无尽上人的禅居生活的闲适和优美,以及诗人同无尽上人相互理解、无言神会的快乐。
诗一开头就点出身份和隐居生活的特色。诗人隐居,所以绝无“案牍之劳形”,有着闲暇去拜访好友无尽上人。在友人处,不需要官场的虚伪应酬,可以率性而为,无须无话找话,两人面对高山流水、茂林修木而不说一句话,任思绪与情感在无言中交流。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生活! 接着的四联八句诗是对东林禅居环境的描绘。禅房四周林木环绕,诗人同主人经常对坐无言,以至终日。他们不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而是心领神会,沉浸在互相理解的默契之中,是面对优美的大自然,沉浸在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常建语)的禅悟情趣之中了,上人和诗人在这寂定之中已使自己的生命同大自然的永恒融为一体了。东林禅居又面临山涧小溪的清澈源泉,早晚能欣赏到壮丽的日出日落。峭拔的山峰、茂密的松林,不仅隔断了山外村庄的视线,也隔断了无尽上人同尘俗的来往,陪伴上人的、与之交往的,只有身穿百衲衣的僧人、山中未化的积雪,以及不时来采集野果或拿点供品的猿猴。一切显得多么纯洁、单纯、古朴! 山中幽居的参禅生活多么让人留恋和神往!接下来四句,诗人又把思路引向自己。他辞别官场已10年之久,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与我曷有哉的田园耕稼生活,物质生活相对来说是清贫的,但精神生活却是丰富的。秀美的山水使他得以赏心悦目,同无尽上人的交往给他启发和灵感,令他宠辱皆忘,神怡心旷。诗的最后四句转入议论,抒发诗人在隐居静思中的禅悟。“泄云岂知限”用来比拟至道的形式与质的特征,或者说是至道的色相。泄云即到处飘泊不定、形体变化莫测的云彩,“峡云无迹任西东”。佛教主张万物皆空,色相无非是人或事物暂时呈现出的外观形式,其本质是无,其精神却无处不在。《大方广佛华严经》上说: “诸色相海,无边显现。”这不正像变幻不定、飘泊无限的云彩一样,有形却无定形,有迹却无定迹,无处不到,无处不在,不知有限制存在;反过来又可说是处处不在,处处无形无迹。这也是“至道”,即“大道”的本质特征。因此说“大道”是无须 “探元”的。所以 《佛本行论》 又说: “因缘生相”,劝告世人“慎勿造因”,起了“因”,就有了喜怒哀乐善恶荣辱的“果”,形成了人生的种种因缘负担。掌握了至道、大道,就能摆脱因缘,皈依正果,同道一起,无处不在处处在了。这自然是修身养性、皈依法门之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了。全诗前面的整个描绘铺叙,就是为这两句阐述的佛理作铺垫的。诗的最后两句,诗人又回到现实中来,谈自己同无尽上人的行止,表达了对隐居生活和禅居生活的理解和赞美,是全诗主旨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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