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亭·沈畯
荒亭古墓南,远见车尘灭。
墓前双石人,送尽人离别。
这是一首抒写离情的小诗。比起同类题材的作品来,它视角比较独特,手法比较别致,不落前人窠臼,值得仔细玩味。
诗中没有正面描写送别场面,而是通过对景物的描写来加以暗示。“荒亭”当是古人所谓“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之亭,着一个“荒”字,表明它岁月已久。“古墓”既是为下文所设的伏笔,又用来作为荒亭的陪衬。荒亭古墓,景色倍形凄凉。当我们知道了这荒亭原是供送别之用以后,就不难想像,这凄凉景色正是送别者凄惘悲凉心情的外化。试想,在那荒凉的古墓旁,破亭中,出现了足以令人黯然销魂的送别场面,岂不更增添了几分悲剧意味!
“远看车尘灭”句用的是“藏头露尾”法。诗人把一般送别场面中常见的种种依恋难舍情状完全略去,而只写出车辆行驶中扬起尘土复又消失这一最后的细节。这就为读者留出了一大片想像的余地,使读者可以调动自己的生活经验,设想和补充在此以前曾发生过的一切。这也就是诗家常说的“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或者如王渔洋所说:“诗如神龙,见其首不见其尾,或云中露一爪一鳞而已。”(见赵执信《谈龙录》)“远看车尘灭”正是这种云中露出的“一鳞半爪”。
不过,诗中最令人遐想无穷的还是后面两句:“墓前双石人,送尽人离别。”古墓离荒亭不远,所以诗人大胆设想,刚才那幕送别场面,古墓前那两个石人(或名翁仲)也曾参与其间。石人不言不语地站在这里,总已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历史,他们所参与的送别场面,恐怕多得无法计算,所以诗人说他们是“送尽人离别”。诗人为什么不直接抒写自己的离别之情,却把实际上是无生命的石人扯入诗间?仔细加以体会,不难明白这正是诗人采用的一种巧妙手法。石人在此年深岁久,可以说是阅尽人间沧桑。写石人,实际上是写漫长的岁月,是企图说明,这种令人难堪的离别场面,并非现在才有,在漫长的岁月中,经常可以遇到。石人自然是没有生命的,但当它一旦化为艺术形象后,这种无生命状态却使人觉得它好像是因目睹伤感场面而悲哽难语,只能默默无声地经受这一次又一次的人间的生离死别。离恨别愁,本来只是一种个人的情感,但在这首诗中由于石人的介入,这种情感远远超越出个人的范围,竟然成为永远存在于宇宙之中的人间生活的普遍缺憾。
在形式上,这是一首五言古绝,押入声韵音调急促,给全诗的感情表达更增添了悲凉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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