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说,在我出生以前,邻村出了一次过错年的笑话。那时没有挂历日历,人们了解时间的依据是灶王爷神像上印着的节气,农村隔五天有一集市,每逢集上都有卖灶王爷的,再穷的人家也要请一张灶王爷像回家贴在灶台上供奉着。有钱人家会选上午赶集买好的(图画清晰,页面完整的),条件差的选择下午快要下集时的穷汉市(剩下的,残缺少角的)。所谓灶王爷,就是上面印刷一个胖娃娃一样的老头,下边是一张表格,表格里填满了二十四節气,安排农事、红白喜事全靠它。新中国成立后为了破除封建迷信,灶王爷从此就不准卖了,农村人失去了时间的参照,也就没有准确的时间观念了,结果就发生了腊月三十早上就放鞭炮拜大年的事情了。
农村封建思想一直延续着,在农闲的时候经常老老少少凑成块,找有经验的老人们算卦、算命、算姻缘。瞎子总让报上生辰八字,年月一般不成问题,生日就有些把握不准,至于时辰,就更搞不清了,那时候没有钟表,谁知道子丑寅卯啊,更不用说分和秒了。好多时候,孩子的母亲搔破头皮,最多也只能是回想起当时是晌午头儿还是下半夜,因生产时的苦痛,她们也许会深深地记下那些大概的印象,准确时辰怕是记不清的。
上小学的时候,根本不用知道几点上学,反正天亮了再去也不晚,去早了没用,教室里没灯。但是到了寒冬,特别是值日的时候,你就必须早起了,因为要早到、抹桌子、抹板凳、扫地面、生火炉、擦黑板等。那时我们全村没有一块表,全凭大人们看星星听鸡叫,若逢上阴雨天,就很难判断了。或许是舍不得点灯的油,村里睡觉一般都很早,晚上七八点家家就关门了。有一次,一起值日的虎子,半夜睡迷糊了,大概十二点多吧,就把我们几个值日的咋呼起来,我们三个迷迷瞪瞪地去了学堂,路上碰见一团团鬼火,一蹦一跳地出现在附近漆黑的夜里,吓得我们连滚带爬,学堂里连蜡烛也没有,升起火炉,有点儿光亮了,我们才安静下来,要做的事情快干完了,感觉天还是那样黑,我们三个围在火炉旁边整整等了半夜,一声都不敢吭,仿佛学校的寺庙里还时不时的发出怪怪的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吓得我们三个都尿裤子了,我们抱成团哆哆嗦嗦打开老师的办公室,门前有棵大铜树,上面挂着一座生铁大钟,拉线就在王老师的窗台上,我们三个就开始没命般地打开了,清脆的钟声在深夜里特别的响,也传得特别的远,恐怕深夜全村人都听见了,很快就听到大街上很多人朝着这边跑来。
揪着的心才刚刚平静下来,几个老师就进门了,我们一五一十地和老师说了,老师说,那不是鬼火,是磷火,鬼哭狼嚎的声音,不过是猫叫春罢了,这样的事是经常有的。回家后我们几个就反复问虎子,几时叫醒我们的啊,虎子支支吾吾的也没个答案。自那以后我们谨慎多了。
再后来,村里有条件了,每家每户都安上了现在早已见不到的有线纸盒子喇叭,有线广播早中晚三次,很准时,当钟表用真是太方便了。那时就很容易搞清具体的时间了。还有,就是一种年画代替了灶王爷像,上边是革命样板戏的剧照,下边是一个节气表,每年都买一张。
计时还有一种好方法。每天中午临近放学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我们都迫切地盼着下课,秋冬时候,阳光斜地照进教室,同桌很聪明,老师宣布下课的时候,他在阳光照到的地方画上一条深深的刻痕,第二天太阳照到这条线的时候,就差不多放学了。我们还总结阳光每天北移几指,老师可不知道我们临下课的时候为什么总是偷偷地往地上看。老师有手表,那时手表在村里可是一个宝贝,有人出远门、相对象或者照相的时候都是要借的。
渐渐我们长大了,凭着一身的力气去赚钱,然后渐渐的混上了手表,不用半夜三更起早,又起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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