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宋生贵
林林
我和同志们在漠漠的山间行走,在一株颇有画意的松树底下,那里筑有着一堆土坟,挂着一个简陋的十字架,旁边陪植着红色的花。
同志指给我说,那是××同志的墓哟!
我事先曾已听到××同志是抱着一个崇高的信念去打敌人而伤亡的。我默然向他致敬。
这之间,我想起了死,我也许会同他一样的死去,我就自暴自弃似的想道:死在山上就饲鸟,死在水里就养鱼,何必筑起一堆孤坟,给谁凭吊呢?
我离开松树下的孤坟,我又转念了,有一片坟地倒也毋妨,我要遗嘱题下这样的墓铭:“我读十年书,我懂得怎样死了!”
了解了死,懂得了死,方有可能更深刻地理解生的意义,生的价值。这中间,需要经历和体验,需要思索和悟解。林林的《墓铭》便以极不平静的心情,曲折有致地表达了他对死、对为了信念而死的思考以至悟解过程。
诗作一开始,即以简炼而又饱蘸深情的笔触,勾勒出了一幅令人砰然心动的图景:漠漠山间,一株苍松下有一堆土坟,一个简陋的十字架,旁边“陪植着红色的花”。这一切,都显得自然朴素,清静脱俗。它使瞻仰者不禁联想到死者的生前,联想到他的怀抱与追求。诗中写“我”得知这是一位为信念、为正义而牺牲的同志之墓时,并没有附和通常那种浮泛的赞语,而只一句“我默然向他致敬”,便将此时此刻深切的哀悼和敬仰之情表现了出来。简洁、朴素。这并非是惜墨,而恰也是表现出一种情怀,一种风格。
由逝者的生和死,“我”不觉想到了自己的死。“我也许会同他一样的死去,我就自暴自弃似的想道:死在山上就饲鸟,死在水里就养鱼,何必筑起一堆孤坟,给谁凭吊呢?”这是置身于严酷的战争环境下的一种真实感情的自然流露,没有伪饰,没有矫情。对于死,心底是从容坦然的。不过,由于“我”这时想到的,仅仅是死本身以及死后的情形,因此,不免“自暴自弃”。而更高意义上的对死的正视,却并不是考虑自己死后怎样被埋葬,后人是否凭吊,而恰恰是对这一切的超越。即,明白了死,为的是正确面对生;知道了怎样死,方知怎样生。诗中的“我”,在那“抱着一个崇高的信念去打敌人而伤亡”的同志墓前,终于体悟到了这死与生的人生辩证,进入了对死的理解上的升华。诗的最后一段写:“我离开松树下的孤坟,我又转念了,有一片坟地倒也毋妨,我要遗嘱题下这样的墓铭:“我读十年书,我懂得怎样死了!”“我”的这十二字“墓铭”,既是“我”对死的理解的升华,又是全篇的点睛之笔,意味丰富而深长。它是对前面的“我”的“自暴自弃”之想的超越,因为所谓“懂得怎样死”,实则是由死而反观懂得了怎样生,以至怎样献出自己的生命,强调的恰是生的价值,生的意义。“我”当然只能为真理,为正义而奋斗,而死。这一认识正是从生活和斗争这本大书上“读”到的。由此“墓铭”点睛,诗作境界浑然而出。
在这仅只二百余字的短章中,有描写,有叙述,有议论,而且起伏跌宕,抑扬有致,显示出简约中见丰富,浓缩中多蕴藉的艺术缔构之妙。正是这样有伏有起,有结有解,有叙有议,才使得作品于人情人理间,逐层开掘,以至揭示出“我”的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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