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立群
张衡
游都邑以永久(1),无明略以佐时(2);徒临川以羡鱼(3),俟河清乎未期(4)。感蔡子之慷慨(5),从唐生以决疑(6)。谅天道之微昧(7),追渔父以同嬉(8)。超埃尘以遐逝(9),与世事乎长辞(10)。
于是仲春令月(11),时和气清(12),原隰郁茂(13),百草滋荣。王睢鼓翼(14),仓庚哀鸣(15)。交颈颉颃(16),关关嘤嘤(17)。于焉逍遥(18),聊以娱情。
尔乃龙吟方泽,虎啸山丘(19)。仰飞纤缴(20),俯钓长流。触矢而毙,贪饵吞钩;落云间之逸禽(21),悬渊沉之鰡(22)。
于是曜灵俄景(23),系以望舒(24)。极般游之至乐(25),虽日夕而忘劬(26)。感老氏之遗诫(27),将回驾乎蓬庐(28)。
弹五弦之妙指(29),咏周、孔之图书(30)。挥翰墨以奋藻(31),陈三皇之轨模(32)。苟纵心于物外,安知荣辱之所如(33)?
受中国正统思想影响的文人士大夫,一向看重文行出处,而出穷处优之论则得到中国文人的普遍认同。“身居金马玉堂之近,而有云峤春临之想;职在献纳论思之地,而有霸桥吟哦之色。”(杨万里《山居记》)确为文人士大夫的共同心理。但细加寻绎,这种居官思隐之念又各有其不同的动机。或以此超然自重,或以此全名保节,或以此避祸惜身,或以此反抗现实。偏处一端者有之,兼有数想者亦有之。据《后汉书·张衡传》载,“后迁侍中,帝引在帷幄,讽议左右,尝问衡天下所疾恶者,宦官惧其毁己,皆共目之,衡乃诡对而出。阉宦恐终为其患,遂共谗之。”张衡高歌“归田”似乎兼有数因,而远祸全身则是其中根本动因。
张衡一生并未“归田”,此赋所写,当为想象之辞。《归田赋》为世所重,实在是此赋于传统赋作之中另辟蹊径,新人耳目。
变铺叙为抒情。汉赋重铺叙,喜用大全景式的构图,追求超时空的表现。写美景,则四时花卉、八方异草并时而生;写弋钓,则天上地下,现实理想中的奇鱼异禽无不萃集。而此赋写“归田”以后的良辰美景,吟啸弋钓,却一反汉代大赋之传统,意在抒情,抒“归田”之后的欣喜之情。冗长呆板的铺叙消声匿迹,代之以言情写意之笔。从而更具诗的情韵。
变宏篇巨制为短小精焊。汉代大赋铺张扬厉,追求大而全,势必造成文笔繁复,体制庞大。即以张衡所作之《二京赋》与本篇相比,亦可见出二者体制上的巨大差异。
变晦涩为清新。汉代大赋追求宏大,铺写之际势必穷词汇之极。写山则“崴嵬㟪廆”,叙水则“滂濞沆溉”。不避生字僻词,不忌佶屈聱牙,有意造成一种重涩之感。《归田》一赋,有意冲淡了汉代大赋的重涩感,出之以较为清丽的文辞,开启了魏晋抒情小赋一脉,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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