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曲赋文·升天行》原文与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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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曲赋文·升天行》原文与赏析

曹 植

乘蹻追术士,远之蓬莱山。

灵液飞素波,兰桂上参天。

玄豹游其下,翔鹍戏其巅。

乘风忽登举,仿佛见众仙。

扶桑之所出,乃在朝阳谿。

中心陵苍昊,布叶盖天涯。

日出登东干,既夕没西枝。

愿得纤阳辔,回日使东驰。

从诗的题目看,此诗属游仙诗一类。游仙题材之进入作品,大概最初见于散文,如《庄子》,用它来讲哲学; 进入诗歌,最早当是屈原的《远游》。汉代也有游仙诗,如相传淮南王作的 《八公操》,汉乐府 《吟叹曲》里的 《王子乔》、《平调曲》里的 《长歌行》(仙人骑白鹿)、《清调曲》里的 《董逃行》、《瑟调曲》里的 《善哉行》等,但都是服食求仙一类的裨寿之辞。至于 《乐府解题》所说“秦始皇三十六年,使博士为 《仙真人》诗,游行天下,令乐人歌之”,其诗虽已亡佚,但可断言它仍是属于祈求长生不死一类。秦始皇、汉武帝都想长生不老,自然会产生这类诗。不过,这些诗无法和屈原的 《远游》相比。因为 《远游》的意义,它对后世的影响之大,虽不能和屈赋里美人香草的比喻相提并论,但竟究是在诗歌题材手法的领域里别开了生面,如阮籍的 《咏怀诗》里就有不少游仙诗,至郭璞竟一口气写了10余首,标题就作 “游仙诗”。皆托意非常,“非列仙之趣” ( 《诗品》 卷中)。

曹氏父子都不信神仙之说。曹操固不必说,曹丕的《折杨柳行》里也说: “王乔假虚辞,赤松垂空言。达人识真伪,愚夫好妄传。”这话和曹植《赠白马王彪》的 “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 不是很像么? 曹植还有 《辩道论》斥方士妄说。但曹操乐府诗有 《气出唱》、《精列》二篇,写神仙导引之事,曹植有 《飞龙篇》,说是晨游太山,有真人授予仙药,服食以后可以 “寿同金石,永世难老。”这大概是东汉末年桓灵时代人生无常思想遗留的影响,一时风气如此,才有这类的游戏笔墨,以为娱宾之用。而今传曹植的多数仙诗,皆非单纯的服食祈寿之属,而是别有寄托的,如 《游仙》、《五游咏》、《远游篇》、《仙人篇》、《升天行》,都属这一类。

曹植的 《升天行》共两首,大约作于黄初以后。第一首写幻想飞上蓬莱山。《史记 ·封禅书》说: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传在勃海中,去人不远……未至,望之如云; 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据此,知蓬莱山非常人可到,必须有特殊的本领才行,所以这诗首二句说:“乘蹻追术士, 远之蓬莱山。”蹻, 同屩, 就是鞋。乘蹻大概是一种法术,《后汉书 ·方术传》记载叶县令王乔乘飞鞋凌空而行,往来神速,所以 《说文》称: “蹻,举足行高也。”《文选·海赋》李善注引 《抱朴子》: “乘蹻可以周流天下。 蹻道有三法, 一曰龙蹻, 二曰气蹻, 三日鹿卢蹻。”盖此法, 术士多行之,故有“乘蹻追术士的话。以下是根据神话,想象蓬莱山上各种神奇的事物,有飞漱的灵液(犹言神水),参天的兰桂,游行山下的玄豹,翔集山颠的鹍鸡。末两句说自己忽然驾风登上蓬山,在迷离恍惚中还看到了蓬莱仙人。第二首写东方的扶桑神树。先夸张这树的雄奇壮伟,是根源于神话,又超出神话,融入自己的想象。他说:“扶桑之所出,乃在朝阳谿。中心陵苍昊,布叶盖天涯。日出登东干,既夕没西枝。”说扶桑出于朝阳谿,这朝阳谿可能就指的汤谷,又作旸谷。如《山海经·海外东经》:“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淮南子·天文训》“‘日出于旸谷,浴于咸池,佛于扶桑,是谓晨明。”扶桑,即榑桑、若木。《说文》云:“榑桑,神木,日所出也。”“中心陵苍昊”,言树干高出于天。《尔雅·释天》:“夏为昊天”,故称天为苍昊。“布叶盖天涯”言枝叶覆盖之广。说“日出登东干”是有根据的,已见前。说“既夕没西枝”,似无据。但《山海经·大荒北经》说:“大荒之中,有衡石山、九阴山、灰野之山。上有赤树,青叶赤华,名曰若木。”而“若木”二字,实即古文“桑”字,故“若木”即扶桑。看来诗人把东海扶桑和《大荒北经》的若木看成一整体,所以有“东干”、“西枝”之语,这当然就出于想象了。这两句的妙处在于他说着扶桑东干、西枝的时候,同时也就转到日出、日入的问题上去,所以末尾“愿得纤阳辔,回日使东驰”两句结得非常自然。这两句是说,希望能牵动为日神驾车的马缰,使车反方向奔跑。纡,曲,转。按,这个结尾意有所本。古代有羲和为日神驾车的神话。所以《离骚》说:、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又说:“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都是想阻止日车前进,以留住时光。《淮南子·览冥训》里还记了鲁阳麾戈逐日的故事:“鲁阳公与韩构难,战酣,日暮,援戈而麾之,日为之反三舍。”李善注引许慎曰:“二十八宿,一宿为一舍。”曹植这两句诗用上述典故,有慨叹流年,时不我待之意。这个结尾很有笔力,一下子把全诗的精神都带起来了。黄节称曹植“结语独高,往往出人意表。大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奇胜。”(萧涤非《读诗三札记》引)这个评语,曹植是当之无愧的。

《汉书·艺文志》说:“神仙者,所以保性命之真,而游求其外者也。聊以荡意平心,同死生之域,而无怵惕于胸中。然而或者专以为务,则诞欺怪迂之文,弥以益多,非圣王之所以教也。”大抵现实险恶,才托言游仙,以暂时解脱精神之痛苦,这就是曹植写这类作品的由来。但他的痛苦里还有志不得申、才不见用的一面,所以这类诗里也常见雄放大言的句子,如“九州不足步,愿得凌云翔”(《五游咏》)、“齐年与天地,万乘安足多”(《远游篇)、“四海一何局,九州安所如”)《仙人篇》),很有点《庄子·秋水》里鹓雏嗤笑腐鼠的味道。这固然也可以看作一种精神上的解脱,但和居廊庙者之朝夕猜忌、唯恐失位相比较,其胸襟气度自是不凡。他坦荡磊落,屡求自试而终不见用,所以感慨极深。那么,“愿得纡阳辔,回日使东驰”在他说来就是普普通通一句话,是从心底发出的,非矜饰造作者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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