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读洛厄尔(外一首)
我曾在冬天经过你的波士顿
从大西洋刮来的冰风
使人再用力也推不开车门,
路边溅起的雪泥
如刀刃一样锋利……
现在,我再次在你的诗句间逗留,
就像你当年坐在拘留所
那磨亮的长凳上,
等候着提审,
不过,这倒使我镇定了,仿佛新英格兰
那垂死的冬日余光
使我看清了文明的老年斑
和庞德的那双肿胀的脚
和一个时代的并发症……
啊,翻开另一页,就是那广场了,
纪念碑仍像鱼刺一样
卡在一首诗的喉腔里
再接下去,冬天里的春天到来,
你门前的玉兰花终于开了,
(只开了残忍的五天)
而一位深海中的怪物游来,
再次问候着你的——也许还有
我的——精神病。
我的诗人,你是否仍在期待那神秘的
药丸?你已不需要。
我知道你死于心脏病复发,
在一辆出租车上。
那时你在干什么?在写诗?
在呼唤一个名字?
大西洋的冰风骤然刮来,
哐地合上了你的车门。
橘子
整个冬天他都在吃着橘子,
有时是在餐桌上吃,有时是在公共汽车上吃,
有时吃着吃着
雪就从书橱的内部下来了;有时他不吃,只是慢慢地剥着,
仿佛有什么在那里面居住
整个冬天他就这样吃着橘子,
吃着吃着他就想起了在一部什么小说中
女主人公也曾端上来一盘橘子,
其中一个一直滚落到故事的结尾……
但他已记不清那是谁写的。
他只是默默地吃着橘子。
他窗台上的橘子皮愈积愈厚。
他终于想起了小时候的医院床头
摆放着的那几个橘子。
那是母亲不知从什么地方给他弄来的;
弟弟嚷嚷着要吃,妈妈不让,
是他分给了弟弟;
但最后一个他和弟弟都舍不得吃,
一直摆放在床头柜上。
(那最后一个橘子,后来又怎样了呢?)
整个冬天他就这样吃着橘子,
尤其是在下雪天,或灰蒙蒙的天气里;
他吃得特别慢,仿佛
他有的是时间,
仿佛,他在吞食着黑暗;
他就这样吃着、剥着橘子,抬起头来,
窗口闪耀雪的光芒。
(选自《诗刊》上半月刊2010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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